章七五 野蛮冲撞

    不列颠尼亚号上的士兵纵然身经百战也从未遇到过这类情况，他们最重的火炮都无法击穿敌人的船只，而对手的还击也很怪异，熔岩炮弹在船壳外、甲板上乃至桅杆上引发了各式各样的火焰，除此之外，对方的每一次攻击都没有针对火炮甲板的意思，一直瞄着水线附近打，士兵的伤亡率并不高。

    但坐镇不列颠尼亚号上的乔治鲁克少将却已经受够了，在被熔岩炮弹攻击引发大火之后，乔治鲁克直接越过舰长，命令舵手左转与敌舰拉开距离，但铁壁号却是越打越勇，一直死死贴着，追着不列颠尼亚号打。乔治鲁克则立刻下令，前卫舰队包抄，而这也是他这场海战之中唯一下对的命令，但为时已晚，随着开花弹密集的炮击而来，乔治鲁克本人都感受到脚下数曾甲板发出的震鸣。

    在十一点五分的时候，乔治鲁克下达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命令，让不列颠尼亚号离开战列线。显然，乔治鲁克已经有些心急，他无法接受这艘以国命名的战舰出现什么闪失。这个命令本身没错，在战列舰作战之中，失去抵抗能力的战舰可以自行脱离，以免影响后面，搅乱战列线，但不列颠尼亚号不同，他是旗舰，按照规定，在这艘战列舰退出战列线之前，乔治鲁克应该已经撤离到另外一艘战舰上，升起了司令官旗。

    这个错误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在不列颠尼亚号转向脱离的时候，身后的胜利号、公爵夫人号七艘战舰全都跟上脱离。也正是这个命令，让此战之中，英荷舰队全无战果。在此之前，公爵夫人号等舰艇已经发觉了不对，他们对阵的蒸汽战舰一直远远的拉开距离，保持在三百米之上，而且对己方的炮击也很孱弱，那些炮门更是从未打开。公爵夫人号的舰长甚至已经命令贴上去炮击，却被乔治鲁克的错误命令带的远远脱离。

    而这个错误命令最大的损失出现在了战后，乔治鲁克先让荷兰战舰转向包抄，而自己却跑的远远的，有利用荷兰战舰拖延对手，自己逃命的嫌疑，更让联合省相信，英国人在利用敌人消灭尼德兰的海军。

    要知道，这种事已经不只一次了，在决定大西洋制海权的比奇角海战之中，荷兰战舰组成了前卫舰队，在战斗中与法国前卫、中坚两支舰队纠缠，而总指挥赫伯特却命令自己的中坚舰队微微脱离战列线，没有救援前卫，导致海战中损失的大部分战舰都是荷兰战舰。

    与铁壁号从一开始就压制住了不列颠尼亚号一样，磐石号也从一开始就对胜利号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只不过，磐石号没有采用与铁壁号完全一致的炮击战术。第一法实心炮弹打水线，然后是熔岩炮弹，这是一样的。但之后，磐石号就用开花弹直射胜利号的火炮甲板，只不过把金属圆盘引信的定时改为一秒而已。这种炮术也发挥了一定的效果，仅仅在与磐石号的战斗中，胜利号就被打死了超过七十人，而相反的是，铁壁号仅仅打死不列颠尼亚号八个人而已。

    荷兰海军少将司盖尔忠实的执行了乔治鲁克发出的转向包抄的命令，不仅如此，他还穿上了一件半身甲，让士兵准备好接舷战，事实证明，这一举动非常有先见之明。司盖尔少将在战斗开始时在四号阵位的阿加莎号上，其实就是不列颠尼亚号的前一艘船，这是误打误撞造成的。但这让司盖尔得以亲眼见到不列颠尼亚号满身大火、内爆不断的惨烈，他站在船尾楼，也亲看看到不列颠尼亚号发射的炮弹被铁壁号纷纷弹飞，只留下一点斑点。

    这一切促成了司盖尔要以接舷战肉搏战应敌的念头，而且他在转向时，以前卫舰队指挥官的身份发布命令——自行转向。

    如果前卫舰队全都追随领航舰北荷兰号转向，那么在至少二十分钟内，阿加莎号根本靠近不了对手，而自行转向，就在铁壁号前一个身位的阿加莎号将第一个与对手接阵的舰艇。司盖尔不缺乏勇气，事实上，他的勇气还过多了。

    苏靖第一时间发现了荷兰舰队的异动，事实上对手的应对方式在他预料之内，只不过没想到对手会自行转向。但铁甲舰仍然拥有相当的敏捷，在发现了异动之后，苏靖派遣了一个水手小组操帆，立刻下令右转向，停止追击不列颠尼亚号。十二人的水手小组在水手长的指挥下操作了后桅杆上的斜桁帆，之后又升起了几块纵帆，这些帆可以在顺风转向的情况下，加快己方的转向速度。

    这一命令非常关键，直接导致的结果是，铁壁号避开了瞄准自己的司盖尔和他的坐舰阿加莎号，两艘舰船没有撞在一起。但这一命令也有相当坏处，导致的结果就是，再避开阿加莎号的时候，左转向躲避阿伦号时，因为纵帆上的偏航力，导致转向不灵，直接与阿伦号撞在了一起。

    但是这也没有引发什么灾难后果，因为阿伦号已经完成了转向，铁壁号与阿伦号就像是两辆相对而行的车辆，铁壁号一头撞在了阿伦好的后轮位置。撞击的角度并不大，铁壁号上隐藏撞角撞破阿伦好的几根肋材，但是很快在双方南辕北辙的作用力下，铁壁号的撞角就好似撬棍一样撬开了阿伦号的屁股，在距离船尾不到六米的位置，撬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无法计算的海水疯狂涌入，在两分钟内就造成了阿伦号侧倾和尾倾。

    等到十一点十四分的时候，阿伦号的船首已经高高翘起，至少三分之一的船体没入水中，而木质龙骨根本承受不起，翘起的船体那数百吨的质量，直接发生了折断。在十一点十七分的时候，阿伦号就已经完全沉没。

    这艘战舰在这场海战之中没有开哪怕一炮，就直接战沉，阿伦号上那五百四十名船员，最终只有十六个获救。而铁壁号付出的代价呢，包括发动机停车了十分钟，指挥官兼任舰长的苏靖和十几名军官、士兵被撞伤，还有张伯谦的红茶，也撒了一地，而那是他最后的存货了，失去了红茶的安抚，张伯谦变的更为暴躁、狠辣，才引发了接下来铁壁号对英荷舰队的大规模‘屠戮’。

    但是，磐石号却是倒霉的。这艘世界上第一艘撞沉过战舰的铁甲舰（在印度洋意外撞沉了却敌号），在其第一场重要海战之中，再一次因为撞击而出名。处于铁壁号后面的磐石号一直没有注意到荷兰舰队的动向，甚至没有注意到铁壁号已经转向避让，于是磐石号很不情愿的与司盖尔的阿加莎号撞击到了一起。

    这次意外的撞击实在是有些过于凑巧，当时的阿加莎号刚转向，就被铁壁号加速转舵避开，而船体刚刚横过来，磐石号就直接撞在了阿加莎号的船体舯部，这是结结实实的撞击，磐石号不仅撞角来了一个“全根而没”，就连部分舰体就挤进了阿加莎号，阿加莎号的舰体发生了倾斜，主桅杆直接断裂，砸在海面上，实际上，阿加莎号在被撞击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拯救的意义了，因为阿加莎号的龙骨也被撞断了。

    磐石号的情况也很不好，因为撞击是偶然发生，舰上所有的官兵都被摔的七荤八素，最大的伤亡来自于火炮，当时四号炮上的酒瓶炮刚刚装填完，火炮还未归位，撞击让炮长跌倒，拉拽了燧发机，导致火炮击发，炮弹打在仓壁上，炮口暴风和六十磅重的开花弹爆炸让整个炮组全部伤亡，就连两侧的炮组也被打死四个人。

    磐石号的主机在第一时间停车，这不算什么，铁壁号和磐石号刚下水试航的时候，一天停车五六次是常见现象，但轮机小组没有接到防范撞击的命令，伤亡很大，一个倒霉的铲煤工甚至差点一脑袋扎炉子里。在长达十五分钟的时间里，磐石号的轮机组都处于混乱状态，差点引发了锅炉爆炸。

    最重要的是，撞的实在是太结实了，导致撞击之后，两艘战舰纠缠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开。而司盖尔在撞击之中清醒过来之后，立刻发动的跳帮作战，阿加莎号是两层甲板战列舰，磐石号只有一层火炮甲板，荷兰水兵可以直接从露天甲板跳下去，在磐石号的士兵摔的头昏脑涨的时候，荷兰人就已经冲了上来，惨烈的接舷战爆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铁甲舰和风帆战列舰结构有很大不同，荷兰水兵一时找不到进入下层甲板的舱门，而反应过来的磐石号官兵第一时间收拢士兵，放弃火炮甲板，进入下一层拥有各种水密门的船舱之中。虽然有二十多人被抛弃，但这也是壮士断腕的无奈。

    铁甲舰并不适合接舷战，原因就在于人数太少，阿加莎号只有一千六百吨左右，拥有将近六百船员，而磐石号上只有三百五十人，其中一百人还是被安置在船上的一个陆战队连。

    司盖尔的勇敢并未激励英荷舰队之中的其他船只，相反，阿伦号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敌舰相撞后，竟然立刻折断沉没，却是令人胆寒，而更恐怖的是，在撞击发生之后，双方的战列线都乱了。这对铁甲机动舰队不算什么，因为舰队并未形成真正的战列线，一直到阿伦号沉没，战列线最后一个阵位的绝影号巡航舰还没有加入战列线。

    但对英荷舰队来说，战列线就太过于重要了，处于不列颠尼亚号上的乔治鲁克发现了自己的失误，离开了还在奋力扑救大火的不列颠尼亚号，原本他准备到胜利号上去，却被胜利号的舰长拒绝，或者说，乔治鲁克在了解了胜利号的情况后，不敢选择这艘船。

    胜利号与磐石号相互炮击了半个小时，意外的是，胜利号上由熔岩炮弹引发的火灾很快被控制，后来查明，磐石号上的熔岩炮弹，铁水灌入的太早了，导致大部分炮弹在击穿之后破碎，处于平面甲板上的火焰就比较容易扑灭了。但问题是，磐石号也大量采用了开花弹，魏云帆命令自己的炮手用半装药直射胜利号的火炮甲板，虽然炸死了不少人，但大部分炮弹没有爆炸，其中不少就滚到了胜利号的各个角落里。

    没有排除的炮弹外加不时出现的火灾，还有巨量伤亡引发的混乱，胜利号着实不是什么合适的旗舰。

    于是乔治鲁克前往了公爵夫人号，只不过战列线变动让双方距离太远，等乔治鲁克乘坐小船抵达公爵夫人号附近的时候，战场上又发生了一件令英荷舰队所有人心惊胆寒的大事——铁壁号一炮击沉了荷兰舰队最强大的七十二炮战列舰，北荷兰号。

    司盖尔身先士卒，冲上了磐石号，结果发现这艘失去动力的战舰就是一只穿山甲，根本无处下口。魏云帆也是相当勇敢，组织陆战队进行了数次反冲击，希望夺回火炮甲板与上层甲板控制权，结果却是屡屡失败。狭窄的空间里，陆战队的阵法根本发挥不出来，相反，荷兰人还配备了旧时代的铠甲，倒是在肉搏战中占了便宜。

    魏云帆带人缩回了下层舱室，特意去了动力舱，在得到了轮机长可以恢复动力的保证后，决定不再出击，修好动力后，与敌人脱离，带着这群不要命的荷兰人去找铁壁号，用火炮弄死他们。

    司盖尔也发现自己无法夺取这艘船，于是命令筹集火药炸了磐石号，但磐石号炮手撤离的时候，不是对火药泼水就是把炮弹扔下海，筹措不到充足的火药，只能从阿加莎号上搬运，在这个过程中，司盖尔发现磐石号的烟筒不时冒出黑烟，他不知道那是蒸汽机在启动，还以为那是什么秘密武器要害死自己，于是命人先炸了烟筒。这一招可以说是负负得正，完全破坏了磐石号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