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姓甚名谁 第六十九章 狼
童丰说着,右手食指与中止并拢,如小说中唤来飞剑的模样。他微微指点天空中悬立着的金红将,定了一定,让金红将看明他的意。金红将眼中含笑,对他的主公点头示意,眼眸里旋转着一股莫名的温存,柔和无比。 “通。” 童丰的头发无风自起,向上倒拔,舞如高丛草。他的瞳仁中央扩散起一圈紫色的雾霭,随后遮住了整个眼睛,并不再眨眼,双眸亮若天灯。原本模样有些颓唐的甚至有点儿不伦不类的他,此时平添一股亦圣亦邪的气势,额头平滑宽阔,皱纹都抹平了。 “破!” 作出呼唤飞剑状的手指猛然指下,末端对准了那边的喧嚣。声音方去,只看见一道金红的光影自天而落,雷霆一般落入了刚刚停止争执的百将之中。我们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却无法应对。我趁机将脖子移开,避开青甲紫袍的将军的剑刃,猛地回过头来,看到了无比惨烈的景象一百余名武将组成的战阵,被虹光炸当中,立刻掀起数丈高的火焰,爆破的威力把二三十个将军冲上了天空。金里红边的火焰卷集着无数碎片升腾而起,仿佛破土而出的真龙。这龙头龙身龙尾各处,都卷着武将阵亡化成的黑烟,一时还散不掉,从远处看,就好像一条金红鳞片的巨龙周身流着血,在痛苦地挣扎着。 我的感知宇宙中,立刻抹去了数十个明亮的星点。 金红将落地的余波同时扩散开来,震塌了大厦天台之下杂乱垛叠起的的钢筋水泥。准确地说,是把那些勉强形成平衡的几何结构,震裂成了更为简单一致的单位——尘埃。天台的表面裂开一道深狭的缝隙,左右摆动着蛇形前进,每走几米,后面已经裂开的部分就会被张的更大;蛇爬的越来越块,后面的缝隙也越张越开,最后“咔”地一声整个天台被瞬间撕裂,当中分成两半,翘起的力量将所有的人都掀翻了。我一边滚着,一边看着百将战阵中的金红将。他竟然是静止的!不,是他在那里面高跃飞旋,刚好与我的滚动达成了一致的频率!他冲杀着,随意地闯进铁通一样的战阵把他们像纸片一样地裁开。列级阵级的武将,都是刚刚举起兵器或是打出一招便被他的枪贯穿了被火焰蒸发了。他一举,就有锣鼓轰鸣之声;他一落,就有兵车滚履之音。他不是一将斗阵,而是千军化成他一个,千军还是天上人。 童丰再度扬起手指,叫道“转”,阵中那个大杀神从着他的指令一跃冲天,眼睛扫视一圈,随即把目光落到那辆救护车上面。车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先前负责看护的人早被混乱冲到了各处,不知在哪里。金红将的目光如两道长矛,狠狠地扎着我的心。我扣住地面的凹处,一骨碌站起身来,向着救护车跑去。 “拦住郭迁把他弄走。然后你们几个,赶紧开车走!” 胡成大叫着,用力地拍着自己粗壮的大腿。手下几个人听了不敢怠慢,加之对金红将的恐惧,连忙去开车。这边离我比较近的不论是县局还是协会的人,一齐张着手拥上来,要把我带走。 我哪里肯依,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那辆车上装的不是你们父亲!我动如脱兔,巧妙地闪过两三人的擒抱,然而他们人数实在太多,刚刚从一个壮如蛮牛的人腰间滑过的我,立刻被另一头大熊搂住。大熊眼眶红红的,吸了一下鼻子喊道“别再任性了。” “你懂什么,放开我!”我猛地用头去撞他的面门,一下子将大熊撞得鼻中鲜血直流。受创之余,大熊还不肯松手,只是稍稍卸了点力。我原以为能够趁这个空档挣脱出去,不料还没开始动作,便有一个蒲扇一样的巴掌扇了过来。我隐约看见一点金星,鼻子一酸又一热,同大熊一样地淌着血。 啪。 又是一个巴掌,烙铁一样拍在我脸上,烙下一个大印子。我的脸滚烫滚烫的,痛的我弯下了腰。出掌扇我的正是刚刚被我甩过的蛮牛,他那一对牛眼瞪得老大,浑是血丝。 “你闹够了没有!”他说,“难道我们所有人都得搭给你吗。” 他指着那漫天升起的黑烟,道“清县的战斗力今天全完了。难道你要这些武魂都死的没有价值吗!” 顺着他的指向,我看到原本声势浩大的百将战阵已经崩塌瓦解,只剩下四五十名武将还在撑着。那些调查员与探员们紧握着双拳,看我的眼里全是恨与不屑,最多只是冷漠。蛮牛说道“我们掩护你,你走吧。” 我冷静下来,还真得感谢这两个响亮的大嘴巴子。金红将提着枪向那救护车逼近,如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胡成亲自率领一干武将挡过去,手举刀枪冲着那金红将落下的方向跃去,那一刻阴气符火闪烁,也化作了十数道流光。 滴—— 救护车的笛声鸣起,随即灭掉,车上几个年轻小伙子手忙脚乱地发动汽车,汽车的发动机发出几声低吼,音色也有惧意。 “你们今天谁都可以走,就是郭将夜和他儿子不能走!”童丰怒吼着,催动阴气流转,给予金红将更多的支持。 “那还真不巧。我胡成也放话,今天谁都可以不走,偏偏就要郭家父子走!” “你算个什么东西。” 王级的强者发如倒瀑,在空中飘摆着,有一点凌乱,然而总体上颇显出一番精神。胡成也不输他,仰天长笑,那鬓角如此齐整利索,一如刀的刃口。 一道金红流星与地面上升起的十数道流光撞击在一起,当空爆发出一阵华美的七色的涟漪。 我看到破碎的山川。 轰—— 地面被炸出一个圆径十米的大坑,漫天都是碎甲与飘散的符火,间或升起一股两股乌黑的云烟。这黑烟飘飘袅袅的,借着爆炸的余波向外扩散,随后淡漠于万古不填的无边大气,顷刻不见。 金红将笑着,掸去盔甲上的尘土与焦片,再度由中透露出无数道金光,一道一道射及天宇。这光芒将他的铠甲再度洗涤的干净,然后画出一点奇异的影子。不是神宫千阙,也有点灵动神奇。 与金红将对立着站起来的,就是胡成自己的良将。那日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经过我还历历在目,压制廉颇到那般地步,足可见他的本事。更为珍贵的,是他的坚韧不拔之志。金红将绰枪指着良将道“不错,能站在这里,想来有相当的骨气。” 良将还是沉默,似乎他一直如此,不屑于废话。金红将有点尴尬,那一抹笑容随即化成冰霜,一冻封千尺。不可一世的将军正色道“此世我为绝,天下几人敌。” 如果换作我,我一定会说点儿更加狂傲的话,起码要在气势上盖过他,但是良将并不这样,良将一如既往的沉默踏实。他的眼睛锐利,竟在此刻流露出一点狼性的贪婪,也许期待着攫取。他是一头敢撕咬捕兽夹的狼。 金红将轻挑枪尖,立刻有人马喧天,兵车滚滚之声。但是狼的眼里,只有预先锁定的猎物。 “胡成,这是你的将。”童丰得意扬扬地,还在挖苦会长。 “这是我的将。和你的将一样,都是豪杰都是英雄。” 狼的头微微地抬了抬。 金红将点点头,道“百朝万代的将领,无论是谁只要站着手里有兵器,都可以向我挑战。” 狼的头微微地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