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 班特里湾

    出征在外的远征舰队最厌烦的就是来自国内的掣肘，相对比来说，他们更喜欢裕王李君威的放权。而与海军部那些官僚不同，远征舰队上到主将下到普通的水手，根本不在乎什么新技术对编制、军种利益的冲击，他们一要胜利二要安全。铁甲舰怎么看都是战斗力强横又能为海军提供高防护的战舰，官僚们咬牙不用，在远征舰队士兵们的眼里那就是草菅人命。

    就比如在加勒比海作战期间，就爆发了一场拿骚海战，那是一场规模不大的海战，远征舰队的敌人是拿骚一带的海盗。当时是一艘美洲级重巡航舰大鲜卑山号与骏马级重巡绝影、赤兔两艘从哈瓦那出发，护送一批物资前往里斯本、休达，这批物资实际上就是给参与休达围城战远征军的军饷，外加部分给澹台云风的外交经费，价值超过了两百五十万两白银。

    与舰队同驻于哈瓦那的加勒比海盗中的斯旺与威廉两位船长图谋这笔财富，他们派遣心腹返回拿骚，用当地海盗的惯用手段，主动在群岛间为舰队提供引水服务，借助假的灯塔，把舰队引入礁石区。但是随船的还有霍雷肖恩的手下，在关键的时候识破了这个阴谋。那支分舰队与两个海盗首领爆发了一场海战。

    原本很顺利，海盗船远远不是远征舰队的对手，在短短一个小时的交火之中就击沉了对手三艘船，分舰队毫发无伤，但天有不测风云，在战斗最焦灼的时候，风停了，这意味着舰船失去了动力。

    拿骚的海盗船反攻，分舰队的帝国官兵想尽了一切办法，他们往船帆上泼水，想要借助哪怕一点微小的风。把船锚扔入海中，船员拉拽锚链移动和转向，把各式小艇全都释放，利用小艇拖拽一千多吨的舰船航行。而海盗们则用小船发动了接舷战，在无风的天气中，帝国海军与陆战队鏖战到了夜晚，期间赤兔号两次被海盗夺占又两次反击夺回。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中双方脱离了接触，虽然保住了财宝和军舰，但远征舰队战死了一百六十五人，另有七十多人伤残。

    事实上类似的战斗在以往几十年里帝国海军也面临过很多次，但海军部的官僚不会为此做出任何改变，仅仅是建议船员多加训练射击与格斗技巧罢了。赵龙城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但当作战报告提交给了李君威后，并未如此草草了事，李君威授权远征舰队在能力范围内解决这个问题。

    赵龙城第一个要求自然是配属更多的铁甲舰，至少是有蒸汽机作为动力的舰船，但显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不过李君威还是很认可，他立刻命令开普敦与西津两地，为远征舰队配属蒸汽动力船只，为此直接下达了军令，结果就是开普敦与西津各自强征了四艘和三艘大吨位的民用机帆船，加入了远征舰队。

    而远征舰队的官兵与哈瓦那的西班牙造船厂合作，群策群力，找到了另外一种办法，那就是为远征舰队的作战舰艇加装了‘人力明轮’，这种类似脚踏水车一样的装置采用绞盘来驱动，在无风天气，可以达到三节的速度。这是一位枪炮长的发明，充斥着海军的智慧与创造。

    （1812年英美战争中，美国重巡宪法号遭遇了无风天气，被英海军五艘舰船围攻，就是采用洒水、小船和拖锚三种方式，耗费了五十七个小时脱离的，之后加了绞盘驱动的‘水车’，证明很有效果，只不过继任舰长觉得这种装置让宪法号变丑了，有损军威，出船厂之后就偷偷拆了。

    而在鸦片战争里，英军发现，清朝人见识了明轮船的厉害后，试图打造一种人力明轮船对抗，英国人见惯了清朝舰船火炮的粗制滥造，认为那种人力明轮是见识过最复杂的工艺品）

    赵龙城召集了所有舰长以上的军官来，发布了自己的命令，他的对舰队的安排相当宽松，仅仅在班特里湾外布置了两艘巡航舰和两艘商船做警戒船，铁甲机动分队处于战备状态，其余主力上岸休整，静等李素与菲茨詹姆斯联络，爱尔兰军团集结。然后在五日之后，全军再进入三级战备，全面警戒。

    这得到了大家的同意，但明眼人都看的出，赵龙城的布置有些松懈。在赵龙城和他的参谋班子看来，英国人会在舰队抵达班特里湾之后得到消息，继而有所反应，而在爱尔兰周围，英国海军舰队只有临时驻扎在都柏林一带的海峡舰队，那支舰队充斥着老旧的战列舰和巡航舰，更多是作为武装商船来往于威尔士与都柏林之间，为爱尔兰岛上作战的英军运输物资补给。

    正是因为作战区域内英国舰队孱弱，所以赵龙城才没有在哈瓦那改装重巡为战列舰，而测算距离就知道，海峡舰队得到消息赶来，最快也需要七天，如果考虑其战备状态，十天都不止。赵龙城是要以逸待劳，一战功成。

    但是赵龙城一直在加勒比地区，接到命令才前往佛得角，与铁甲机动支队和西津援军汇合后匆匆北上，并未与李君威见面，他不知道宣战书和制定的战争规则，更不知道在里面，裕王提及了十一月二十日这个日期，这其实就是远征舰队接应爱尔兰军团的作战窗口。但赵龙城不知道的是，在他抵达班特里湾的第三天，一支英荷舰队就找了上来。

    帝国二十七年十一月三日，班特里湾。

    长年盛行西风的爱尔兰海域已经进入了冬季，冬季的北大西洋海域的怒涛是海军的天然敌人，若放在二十年前，无论是英国还是荷兰舰队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出海，但是随着模仿东方的技术建造的船只越来越大，帆索系统越来越科学，英荷舰队也拥有了恶劣天气作战的能力。

    战舰上的纹章旗显示，这支拥有八艘战列舰和四艘巡航建的分舰队指挥官是英国海军少将乔治鲁克将军，舰队包含了四艘英国战列舰和四艘荷兰战列舰，而期间正是刚刚下水的，以国家之名命名的不列颠尼亚号。这原本是作为海军总司令罗素上将的坐舰，此刻交给了鲁克将军，足见罗素对其的信任。

    鲁克正处于年富力强的四十岁，他能得到罗素的信任除了他忠诚的品质，还因为他的履历和能力。两年前，鲁克曾经参与过班特里海战，当然那次的敌人是法国海军，在阻挠法国运输军队到爱尔兰的行动之中，鲁克表现出色。而从能力上来说，鲁克参与了比奇角海战，在那场海战里，他是二级战列舰‘公爵夫人号’的舰长，指挥了中坚舰队的殿后工作，展现了非凡的勇气和指挥才能。

    在这个时间，鲁克的舰队出现在班特里湾，是罗素耍的一个小心机。在八天前，‘不朽的七’接纳了丘吉尔的建议后，立刻利用罗素海军大臣和海军总司令的身份，成立了一支包含十五艘战列舰舰队，而这支舰队有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护送西班牙王后前往西班牙完婚。

    这位新王后与她的婆婆拥有共同的名字——玛利亚安娜，她的父亲是普法尔茨选帝侯，是由西班牙皇太后亲自选定的，在去年，西班牙派去了使者，其中一位代理人代替卡洛斯国王与其完婚，而英和荷兰要把这位新王后由海路送去西班牙完婚，大同盟中几个重要的国家参与的婚姻，可以彰显大同盟的团结，而英荷舰队护送，也可以表达即便比奇角海战失败，英荷仍然拥有制海权。

    罗素上将亲自指挥了这次行动，以极快的速度带走了一部分驻扎在英国的荷兰舰队，这些荷兰人还不知道帝国向英国宣战而没有向尼德兰宣战的事，在路上，罗素假意接到渔民的情报，说有一支法国舰队往爱尔兰增兵，顺势把荷兰舰船交给了乔治鲁克，由其带着前往了爱尔兰海域。这样即便尼德兰人要向自己的舰队传达不要与中国作战的命令，也以为这支舰队去了西班牙，从而创造出足够多的时间，这个时间足够到十一月二十日。

    乔治鲁克只是知道帝国远征舰队可能会介入爱尔兰的战事，罗素给他的命令是，隐藏起来，发动致命一击，在海战之中把荷兰拖下水。所以乔治鲁克命令舰队在远海航行，他的计划并非是前往熟悉的爱尔兰海（爱尔兰岛与不列颠岛之间的海域）待机，因为他认为那很容易暴露，他命令舰队绕到爱尔兰西面大西洋海域，那里有几个小岛，可以靠这些岛屿补给休整，在得到准确消息后南下。

    这样既可以隐藏行迹，还能从一开始就占据上风向和主动权。

    “将军，吉尔斯司盖尔少将来了。”乔治鲁克正在喝着红茶，就听到自己的侍从说道。

    鲁克很清楚，荷兰人肯定会对行动有所疑问，但是理由他已经想好了，只不过那位司盖尔少将也是一个难缠的人，他同样参与过比奇角海战，指挥着当时荷兰舰队之中最强大的一艘92炮战列舰（并非旗舰），是一个勇敢且聪明的家伙，能从法国战列舰的围攻下冲出来，足够证明了。

    “鲁克将军，你们根本不是在追击法国舰队.......。”司盖尔少将有备而来，他已经搞清楚了一切。

    鲁克被怼了一个措手不及，正当他要重新换一种说辞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声炮声，这让二人停止争吵，来到了不列颠尼亚号的船尾楼，却发现，并非是舰队在开炮，而是远处一艘纵帆船在冲着不列颠尼亚开炮。早在半个小时前，舰队就发现了这艘纵帆船，因为那是一艘典型的英国帆船，所以舰队没有理会，想不到它会主动攻击。

    “这艘船疯了吧！”鲁克看了一眼，发现这艘船只有露天甲板上摆了四门小炮，不仅有些诧异，但他也没有拖延太久，立刻让巡航舰抓捕这艘‘海盗船’。

    在两位少将的眼皮子底下，这艘‘海盗船’没有依靠速度逃跑也没有任何反抗，反而直接投降，船长被带了上来，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很强壮，但两只手只有四根手指，看起来有些怪异。

    “将军，我叫马修吉尔莫，普利茅斯的马修，我曾经是皇家詹姆斯号上的水手长，参加过索尔湾海战，我们打死了一个荷兰上将，我们的主将桑威治伯爵也阵亡了，我曾经是一位光荣的海军，出于对英格兰的忠诚，我必须要告诉您一件大事.........。”吉尔莫被按在地上，却高声说着。

    乔治鲁克闻言，让人松开了他，但司盖尔的脸色值得玩味，因为所谓皇家詹姆斯号是十八年前英国海军旗舰，一艘一百炮的战列舰，却被荷兰海军用一艘六十炮战列舰和几艘纵火船干掉，那艘皇家詹姆斯号仅仅服役了四个月的时间，后来英国人又建造了一艘一模一样的船，重新命名皇家詹姆斯号，现在它就跟在不列颠尼亚号的后面，可惜，彼时的皇家詹姆斯中的詹姆斯已经丧家之犬，失国之君，他的代替者威廉国王，把这艘皇家詹姆斯号改名为胜利号，成为了第二艘名叫胜利号的战舰，也是第一艘拥有一百门炮的胜利号。

    马修吉尔莫就是赵龙城在班特里湾释放的几名英国船长中的一位，而他原原本本的把帝国远征舰队的一切说了出来，远征舰队的位置、实力和到港时间，甚至班特里湾的情况。

    乔治鲁克听完马修吉尔莫的情报，一半欢喜一半忧，欢喜在于，敌人已经露面了，而且敌明我暗，完全可以发动一场突袭。但司盖尔少将也一样得到了这个消息，如果能骗他加入战场呢？

    正当鲁克少将盘算的时候，司盖尔率先说道：“肯定是中国亲王与路易暴君秘密结盟了，所谓的路易傲慢，凡尔赛冲突等等都是他们演戏用来欺骗我们的，肯定是这样！我的上帝，我真为大同盟的未来感觉到担忧，但是尊敬的鲁克将军，我们必须要为大同盟，为我们共同的信仰，为我们的国王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