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一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曼特农夫人问：“国王的海军不是战胜了英荷舰队吗？”

    “是的，图尔维尔完成了他的职责，战胜了英荷舰队，可仅仅是战胜，而没有重创。我们没有损失一块木板，而英荷舰队仅仅损失了不大十艘战舰。大部分战舰缩回了伦敦或者尼德兰的浅滩沙丘之中。您知道的，敌人主力尚在，只需要一两个月就能缓解过来，重新组织起一支数量超过八十五的舰队，与我们实力依旧相仿。”卢瓦介绍道。

    曼特农夫人说道：“侯爵，我并不懂得战争，我觉得一两个月足够做很多事了。”

    “您太谦虚了，您对战争的理解或许只比国王陛下逊色一些。”卢瓦吹捧着曼特农夫人，他知道，有时候这比直接吹捧国王还有效。卢瓦解释说道：“可是我们没有准备好，没有人想到图尔维尔会取得决定性的胜利，陆军没有准备，而海军也不堪再战。”

    图尔维尔的那次出击更多的是要对英国舰队想要封锁地中海港口的报复，没想到英荷舰队竟然会用绝对劣势的兵力发动进攻，让他取胜。在法国高层，没有战胜英荷海军，然后登陆英国的计划。这个计划原本有，但却是两年前，只不过詹姆斯二世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而战胜了敌人之后，法国舰队爆发了疫病，别说登陆英国，图尔维尔甚至连追击都没做，紧急返回了母港布雷斯特。等到舰队再出航，等到陆军集结完毕，就还会面临一支英荷舰队，那个时候，只要英荷舰队避战，只作为存在舰队，就可以让法国舰队和几万陆军无所事事。

    在路易认定自己很快会在各个方向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时候，怎么会消耗这么大的一支力量在海边呢？

    当李君威率军远征美洲的时候，澹台云风就作为特使来到了欧洲，并且出现在了凡尔赛宫，当时，路易十四对于和中国结盟是很有兴趣的，路易十四认为，中国有两大优势可以利用，一是金融优势，二是海军优势。前者可以为法国进行的战争融资，而后者则可以对付大同盟在海外的殖民地和贸易行为。

    但是，路易十四在澹台云风那里得到的却非他想要的答案。帝国与法国的结盟是有限度的，即帝国不是要与整个大同盟为敌，而只是针对英国和西班牙。后来帝国在新大陆接连取胜，以战养战，并不需要法国支持，这一个目标就去除了，现在与法国结盟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英国。可问题是，路易十四的眼中，奥地利是第一号敌人，荷兰是第二，英国顶多排在第三位。

    更重要的是，狂妄的路易十四认为，中国在占他便宜，趁着欧洲陷入战争的机会，抢夺海外殖民地。路易十四认为，即便双方合作对抗大同盟，法国也应该分享足够多的殖民地，而李君威显然没有这个计划。

    因此，双方存在着本质上的分歧，路易希望的是，全面合作，以法为主，独霸欧洲，瓜分世界。而李君威则是希望部分合作，各取所需，各为其主，得失由己。两国之间巨大的战略分歧已经是靠外交官的能力无法解决的了，幸运的是，帝国仍旧掌握主动。

    詹姆斯二世在侍从的引导下来到了曼特农夫人的房间，路易对其非常客气，依旧以国王的礼节尊重他，虽然路易从来不认为国王之间是平等的，但他至少还认定詹姆斯二世是国王。

    “亲爱的詹姆斯，我听说你最近交了几个新的朋友。”路易十四嘴角含笑，说道。詹姆斯并不愚蠢，知道这是路易十四在敲打自己，他轻轻的点头，回应说道：“是的，最近中国人频繁的接触我，而我认为这有利于我们的事业，就与他们进行了部分交流，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太阳王。”

    路易十四很受用詹姆斯的说法，他笑着说道：“我只是提醒您，中国与天主教的关系，注定了他们与我们不会同心。而我不想限制您的社交，但是希望您明白，您可以拥有很多朋友，但却只有一个真挚的国王朋友。”

    “当然，当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詹姆斯回应说。

    路易十四说道：“现在王国正在不断取得胜利，很快奥地利、西班牙会屈服，只要解决了荷兰，威廉就是失去了根基，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的王位仍旧属于您，亲爱的詹姆斯。而中国人未必能帮您做到这一点。”

    詹姆斯二世心有不甘离开，他不喜欢路易十四的态度，路易不肯倾力相助，还不许中国人帮助，实在是过于霸道。但是詹姆斯二世却不知道的是，李君威也无法提供他想要的帮助，因为詹姆斯二世和路易十四一样狂妄，他甚至以为只要有人给看一笔钱，送他上去伦敦，就可以一呼百应，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国王殿下，您还好吧。”

    在巴黎的旅馆里，澹台云风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詹姆斯二世，轻声问道。

    “侯爵你呢，看起来你心情畅快了许多，或许你失败的只是一场游说，而我丢掉的是三个王国。”詹姆斯说道，在凡尔赛宫的时候，他还看到澹台云风和自己一样失落，现在似乎他已经走出阴霾。

    澹台云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放在了詹姆斯二世的面前，詹姆斯二世问道：“这是香料包吗，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东西？”

    “不，这叫锦囊，是在里斯本的裕王殿下送来的。告诉我，只有在登陆英国计划彻底失败的时候才能打开，而今天就是时候，因此我刚才看过了，您或许也该看一看，心情应该好一些。”澹台云风建议到，但是转念一想，眼前这位国王会法语但是不会中文，于是自己念诵起来。

    其实登陆英国的计划只是李君威西方战略（美洲＋欧陆）的一次节外生枝罢了，只是因为获得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君威想要尝试一下罢了，所以他让澹台云风二劝路易十四，而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当然了，本着狮子搏兔，亦出全力的道理，李君威隐瞒了自己的态度，好让澹台云风全力以赴。

    而真正的计划并非与法国联合登陆英国，因为这并不完全符合帝国的利益。中断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固然重要，但是如果与法国结盟，登陆英国，意味着英国会落入法国的控制，有可能形成一个海路齐备的欧陆强权，那意味着，将来还要安排一场战争拆散。

    李君威真正的计划是与法国联合，抢夺英国在北美的殖民地，这是一次三方合作，中法外加詹姆斯党，中国提供舰队、军费和部分陆军，法国和詹姆斯党提供陆军主力，一起进攻北美。李君威专门给了詹姆斯二世更多的尊重和权柄，让他把还在爱尔兰抵抗的军队撤下来，投入到美洲去。先在美洲拥有一块基业，省的整日在法国受路易十四白眼。

    而这也逼着法国不得不结盟，中国占领拉丁美洲，法国有心无力，而在北美，法国也有新法兰西和路易斯安那，也有瓜分英国殖民地的资格。相反，如果不加入，肯定捞不到好处，甚至中国顺手吞并法国殖民地也说不定。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中国亲王的智慧果然如同.........。”詹姆斯二世兴奋的大叫起来。

    澹台云风没有打搅他，而詹姆斯说道：“如同裕王所说，路易肯定会参加的，肯定会的！我这就去找他，这就去。”

    澹台云风这个时候拦住了他，说道：“国王，你要冷静。在这个计划里，中国是必要条件，让法国加入是为了分担成本和避免为敌。而您和您的支持者则未必，如果路易拒绝您参加呢，尤其是前往美洲脱离他的控制，您怎么办？毕竟，蛋糕是有限的，少一个人就多分一份，不是吗？”

    詹姆斯二世这才发觉，自己确实过于激动了，中国人需要己方的支持，是因为他们对北美东海岸不了解，需要‘带路党’，而法国人就不同了，他们本身就拥有殖民地，对当地并不陌生，两国达成合作，就可以踢掉自己。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詹姆斯二世皱眉自语，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当他抬头，看到了是成竹在胸的澹台云风，于是说道：“侯爵，你的意见呢？”

    澹台云风说道：“如果是我，我会在形成事实存在之后再告诉路易国王，让他不得不接受。比如，要先有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忠诚于您，并且不受路易国王控制，比如您在爱尔兰的军队，可以由我们配合，先接应到加勒比海.........当然，我这个建议也有一个缺憾，就在于会惹恼路易国王，所以.......。”

    不用明说，詹姆斯二世就知道，他该找个替罪羊了。但詹姆斯二世很快找到合适的人，那就是他的私生子，菲次詹姆斯。

    詹姆斯二世立刻说道：“我的军队都在菲次詹姆斯的指挥下，所以我希望贵国可以派遣一个使者，与我的挚友一起前往爱尔兰，双方商定一个撤退到加勒比海的计划.........。”

    澹台云风微微点头，与其商定了人选之后，立刻宣布在法国的游说之旅结束，返回了里斯本。

    回到里斯本的澹台云风受到了各方的欢迎，帝国商人在葡协会和葡萄牙商人一起，为其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澹台云风为帝国商人争取到了蒸汽机的解禁，为葡萄牙商人争取到了使用蒸汽动力的机会，自然会受到各方欢迎，李君威顺势宣布，从今日起，澹台云风将担任驻欧公使，负责帝国在西欧全部的外交事务。

    履职后的澹台云风第一件重大事务就是前往马德里与西班牙王国进行和平谈判。其实李君威已经为女婿安排了前期接洽，甚至为他组织了一支专业的团队，在西班牙还有法哈多家族的暗中支持，在外有帝国舰队和远征军的威胁，软硬兼施让和谈变的很顺利。

    在经过了接触之后，双方没有原则上的矛盾，尤其是作为战胜国的一方，也没有提出西班牙不能接受的条款，因此，在抵达马德里的第五天，就实现了停战。只不过在一些细节上，双方有些分歧，最终让《马德里条约》在帝国二十八年初才达成。而实际上，帝国的条款甚至比西班牙人想的要宽松许多。

    在土地上，帝国只要求西班牙割让巴拿马地区、佛罗里达、智利、玻利维亚和拉普拉塔地区，在非洲割让休达地区。而帝国已经占领的秘鲁总督区则归还西班牙。在这些条件里，只有玻利维亚让西班牙难以割舍，因为那里拥有波托西银矿，只不过，在后来的条款之中，帝国进行了补偿。

    而其余的，巴拿马与佛罗里达属于交通要道，帝国虽然占领，但仍旧对西班牙开放，自然也会提供保护。而智利、拉普拉塔地区在西班牙人眼里就是蛮荒之地，甚至没有实现完全的征服，丢了也就丢了。

    在古巴的哈瓦那、哥伦比亚的卡塔赫纳、秘鲁的利马等殖民地重要港口城市，帝国都拥有一块租界。

    之所以帝国愿意归还大片的殖民地，是因为第二大条款，即关税条款。帝国帮助西班牙在海外殖民地建立现代化的关税体系，代西班牙国王经营殖民地海关体系，建立海关学校和税务部队，协助打击走私和海盗行为，美洲殖民地关税政策由两国协商制定。这意味着，帝国可以控制西班牙殖民地的市场，也意味着拥有超过数千万人口的美洲殖民地向帝国全面开放。

    帝国完全可以降低中国商船关税，提高英国、荷兰关税的办法来打击竞争对手，让帝国商品在西班牙殖民地占据优势。而西班牙方面对此有疑虑，他们担心帝国控制的海关会向中国商船免关税，导致西班牙利益受损。

    这正是双方谈判的症结所在，相反，领土主权问题倒是没有多大的矛盾。虽然澹台云风答应由西班牙国王派人监督，但仍旧不能让其满意，而最后李君威出面，做出政治保证，保证帝国控制的殖民地海关，为西班牙国库每年提供不少于两百万帝国银元的税收。而为了这个保证有效力，李君威还提出，在双方正式签订合约之后，由帝国银行贷款六百万帝国银元给西班牙财政，而就是以殖民地海关税收做担保的。如果两年之内，收入达不到两百万，这个钱就不用还了。

    而这也是西班牙王室肯定玻利维亚银矿忍痛割爱的原因，波托西每年就给王国带来六十到八十万两的收入，与海关收入不能比，而殖民地的海关收入原本只有十几万两，考虑到那里百分之九十的贸易是走私，两百万的海关税收就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