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八 叶尔羌汗国
迪丽古丽跪在了阿都拉的面前,叩首在地:“圣裔,我很抱歉,惹上麻烦了。” 阿都拉微微一笑,他的印象里,迪丽古丽一直是乖巧懂事的女孩,而且非常的聪慧,出身高贵的她非常擅长解决麻烦,大麻烦让大人解决,中麻烦用背景解决,小麻烦用她的美貌和魅力解决,无论在叶尔羌汗国还是进入汉人的领地,一向如此,屡试不爽。 “起来吧,请告诉我,你做了什么。”阿都拉微笑说道。 迪丽古丽一五一十的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把林君弘的手帕交给了阿都拉,见识渊博的阿都拉只是看的出来那手帕是上等的丝绸,却也无法通过一个弘字勘破其中真相,但对于发生的事情,阿都拉却并不担心:“迪丽古丽,你放心即可,不会有麻烦的,你招惹到的应该是帝国的贵人,他们同样担心麻烦,那个年轻的男子说这件事了了,那就了了,而且,你又没有泄露我们使团的身份,回来的路上也很小心,甩掉了跟踪,就没有问题了。 你记着,迪丽古丽,你将要嫁给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那个时候,你的麻烦就不再是麻烦了。” “尊敬的圣裔,您会惩罚阿古吗,他也是个可怜人。”迪丽古丽想起为自己断了一只手的侍卫,问道。 阿都拉笑了笑:“当然,我会让人给他治疗,然后送到商队送回阿克苏去,送到你父亲身边去。” 迪丽古丽抬起头,看到的是阿都拉眼中闪亮的光芒,她不相信眼前这位圣人的后裔,这位和蔼可亲的圣裔做过丑恶实在太多了,他说的好听,但迪丽古丽不认为阿古会有那么好的命运,但迪丽古丽没有说什么,道谢之后,起身离开。 阿都拉提醒道:“美丽的迪丽古丽,如果您厌倦了外面的吵闹,可以在这馆舍之中习练一下舞蹈和歌曲,相信那非常有利于你的未来,对帮助解决您父亲的困扰也有莫大的帮助。” “谨遵您的教诲,圣裔。” “愿万能的臻主保佑你。” 迪丽古丽离开后,阿都拉拉动了书柜前的绳铃,一扇门被打开,黑影出现在那里,阿都拉说道:“去把阿古带到城外处理掉。” “圣裔,阿古是大汗信重的人,也是别吉身边.......。”黑影提醒到。 阿都拉打断了他的话:“别吉很聪明,知道让人甩掉追踪,但你要知道,在这个富饶的城市寻找一个叶尔羌人很困难,但寻找一个断了手的人很容易。” “是,圣裔。”黑影回应道。 过了片刻,黑影又出现在那里,他打断了阿都拉的祈祷,说道:“尊贵的圣裔,很遗憾的告诉您,阿古不见了。” “知道了,你去吧。”阿都拉没有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道。 紫禁城。 李明勋坐在御座上,面前的御案上摆着的不是奏章文件,而是一个可爱的婴儿,李明勋吹着口哨,正开心的给她换尿片,不时俯身下去,亲吻一下婴儿的稚嫩的小脸,粗糙的胡子扎的她笑个不停,而这个婴儿就是李明勋刚刚满一周岁的小女儿。 “一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呀........。”李明勋唱着儿歌,逗弄着自己的女儿,显的很是开心。 只听着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李明勋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皇后来了,也就只有她出入这座宫殿,不会有人通传,朱妤姝走上前,抱走了小女儿,问道:“你还在这里逗孩子,你知道天桥发生的事了吗?” “知道了啊,侍从室的人都奏报了,你可管住自己的嘴,要让香君知道老三挨了打,可了不得,放心吧,我问过了,就是挨个一个巴掌,没什么大事,太子和君弘都给他出气了,这事了了。”李明勋的注意力依旧在女儿身上,纵然被皇后抱走,他也耍弄着一份奏章,吸引着女儿的眼睛。 皇后却是气不打不一处来:“君华差点惹了大祸,你知道吗,他在街上开了枪,差点打死了人。” “不是没打死嘛。” “他开枪了!”皇后提醒道。 李明勋道:“这不挺好吗?” “还好?” “是啊,有人打他弟弟,他帮弟弟出气,挺好的啊。兄弟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至于开枪了,京城几十万人,哪天没个枪声,算的了什么祸事。”李明勋满不在乎,隐隐还有些骄傲。 皇后说道:“因为这事,还断了人家一只手,这还不算祸事?” 李明勋耸耸肩:“是那个人自己斩断的。” “是君弘让他砍的!”皇后把女儿交给了身边的女官示意其抱出来,以便让李明勋集中精神。 李明勋伸长脖子看着女儿离开,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提醒道:“你可别瞎说,我都问过了,君弘可没有说断手的事,是那个人自己斩断的,虽说君弘不是咱们亲生的,可也是我的义子,帝国的诚王,咱们自家人别往他身上泼脏水好吗,我的皇后娘娘。” “你不觉得这事很棘手吗?”朱妤姝不依不饶。 李明勋无奈的靠在了椅背上,说道:“你只要不再问,这事就不棘手。当事人没有被捉治安厅去,君弘一句话揽下来了,治安厅还敢真的去诚王府拿人不成?官面上没有人管,当事双方又不想张扬,这事就结了啊,一个胡人打了皇子一巴掌,丢了一只手,这不是很公平吗,难不成你想把太子、君弘和老三绑到治安厅去问罪?那样又能怎么着,顶多是把开枪的太子关几天,再赔些钱给人家,到时候吃亏还不是太子?” “我哪里说把他们兄弟三个绑去治安厅?”皇后也是语塞了。 李明勋道:“对了,你不这么想就对了,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你我二人装糊涂,不知道也就是了,太子才十二岁,青春正盛,冲动一把算不得什么,又没有真的招惹出祸事来,在君弘那里玩两天,忘了这事,也就罢了,别放心上了。不然你这当娘的也不好做,前两年,君威挨打了,太子没管,你不高兴,今天君威挨打,太子出头,你又不高兴,那他到底怎么着才能让你高兴呢?” “你不怪他?”皇后问。 “谁?君华,君弘还是君威?”李明勋反问道:“君威才七岁,小孩子不懂事,被人欺负他还委屈呢。君华为保护弟弟不惜伤人,做的很好。君弘是人小鬼大,做事稳当妥帖,该嘉奖才是,又怎么怪呢?” 皇后看着李明勋眼里满是宠溺和得意,这才放心下来,她之所以这般焦急,只是觉得太子在此事处理上过于冲动,当街行凶,极为不妥。可似乎在皇帝的眼里,这些都是应该发生的。 其实李明勋不怪这群儿子的原因很简单,一来没出人命,算不得祸事。其二这群孩子的年纪只有这么大,再是太子亲王又能如何,至少他从未教过自己的儿子们循规蹈矩,隐忍不发。 “放心吧,我不怪他们,别说我不怪他们,你能不怪我,我就烧高香了。”李明勋颇为苦涩的说道,他在御案上找了找,抽出一份奏章来交给皇后,皇后看了看殿内,除了夫妻二人再无他人,这才看了一遍,只一遍,脸色就变了。 因为这奏章不是别的,是帝国藩属,叶尔羌汗国的汗王为恭祝帝国天子万寿节之喜,特奉汗王嫡女入宫为妃的。 要说李明勋的万寿节,皇后其实也挺高兴的,毕竟这是李明勋的五十整寿,可藩邦送什么礼物不好,偏要往宫里送女人。 皇后正襟危坐:“皇上一国之尊,天下之主,纳个妃嫔怎么了,臣妾又怎敢怪罪呢?” 李明勋知道皇后在说反话,他要好这一口,老早就纳了,这么些年,藩邦异族,功臣豪强,动这个心思的人多了,他也从未松口过,如今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怎么还会再动凡心。 “你少来,说正经的,这事怎么办?”李明勋问道。 皇后说道:“皇帝不许,驳了奏请也就罢了。” “人都随使团来了。”李明勋提醒道。 “那就纳进宫来,好吃好喝的待着就行了,不就是作戏给外藩看嘛。”皇后倒是洒脱。 李明勋不悦说道:“你就在这说风凉话吧,这次我若真的允了,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今儿我能纳一叶尔羌公主为妃,那再纳几个满洲、蒙古、朝鲜妃子也就不为过了,今天开个坏头,日后就麻烦了。” “你是皇上,直接让使团把人带回去就行了,一个小小的外藩,也敢要挟天子不成?”皇后不解。 李明勋道:“不成,叶尔羌正有变乱,是帝国掌控西域,恢复汉唐旧土的好时机,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败坏了,我的意思是,不如在宗亲之中给那女子寻一良配,皇后帮忙斟酌一二。” 李明勋有三个儿子,但宗亲并不仅有这三人,荣王、诚王和成王都在宗室之列,诚王林君弘尚未成年,但李定国和李海却有不少子嗣,可勘大任。 “非娶那女子不可么?”朱妤姝问道。 李明勋重重点头,显然已经有了决断。那位被奉入京城的女子全名叫做博尔基吉特迪丽古丽,从姓氏可以看出,他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但从名字和穿着打扮却与天方教息息相关,而这也是西域大国叶尔羌汗国的政治生态。 叶尔羌汗国脱胎于蒙元时代的察合台汗国,因为定都叶尔羌城而得名,统治阶层属于察合台的后裔,只不过在立国之初就皈依了天方教。这个汗国最强势的时候,掌握了河西走廊以西到中亚的大片土地,也有着一百多年的历史,只不过到了王朝后期,其国内的权力和资源越来越被宗教团体所占据,以黑山和白山两派的和卓势力遍布汗国的各个角落和阶层。 在理藩院所掌握的信息中,如今这个汗国掌握在第九代君主阿布都拉手中,这位年迈的君主是叶尔羌汗国的中兴之主,他的崛起把叶尔羌汗国再次统一,并且屡次击败汗国最大的敌人准噶尔部,而阿布都拉的崛起依靠的是白山派的支持,但在其完成统一之后,与白山派的友好就终结了。 作为一代雄主,阿布都拉汗一直致力于打击包括和卓在内的一系列地方豪强势力,加强中央权力,同时缓和国内的矛盾,其利用白山派建立政权,却少对黑山派血腥屠杀,更多的是放逐和囚禁,但白山派却不依不饶,一方面违背阿布都拉汗的意愿大肆屠杀和迫害黑山派,另一方面阻止叶尔羌汗国的对外交流,其反对汗国与帝国、波斯、奥斯曼、印度等周边国家建立联系,这对一向坚持对外友好和通商的阿布都拉汗是完全无法接受的,只是阿布都拉汗年纪日长,已经无法阻止白山派控制汗国政权,特别是白山派领袖阿帕克和卓收阿布都拉汗的儿子为徒,进一步夺取了汗国政权,最终倒是阿布都拉汗这头迟暮雄狮选择避让,前往麦加朝圣。 “据使者阿都拉所说,叶尔羌汗阿布都拉已经死在了印度的德里城,而白山派则发动了叛乱,拥立了阿布都拉的儿子为汗王,并得到了准噶尔部的支持,在国内大肆屠杀黑山派,叶尔羌汗国已经乱成一团,这并不符合帝国的利益。”李明勋对皇后认真的说道。 帝国拥有丰富的扩张历史,深切的认知到,世俗政权比宗教政权更容易合作,也更容易吞并,所以帝国不可能允许阿帕克和卓得逞,而此次叛乱的幕后还有刚刚完成部落统一的准噶尔部僧格的黑手,新的叶尔羌汗国可能会成为僧格的附庸,显然,帝国也不可能坐视广袤的天山南北一统,阻碍帝国向亚欧大陆深处扩张,但问题是,帝国目前的主要精力在于北伐满清,而西征天山脚下的耗费比征伐漠北还要大,帝国还没有足够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