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再见李寻欢
烟雨朦胧中,只见两道缥缈无常的身影如惊鸿白鹤,彼此争相追逐,辗转不休。 一者身穿上好狐裘,左手负于后背,右手抓着一壶酒,步伐轻盈灵动,不时仰头怡然饮酒可身形仍于雨中诸多屋脊,楼沿踏步如飞鸟遨游,飘然灵动。 另一人怀抱古剑,身形挺直如戈壁白杨,与前者出尘如飞仙般的身法截然相反,他的步伐看起来十分普通,衣袂未飘,发丝未扬,沾满了细密水雾,不过,看似平凡无奇甚至是缓慢的步伐,竟是能与那人隔街竞逐,偶有争先,显得异常的坚定。 两人你追我赶,步伐越来越快,身形也愈发模糊,到最后,一人真的像是化作了一只雨中穿行的飞燕,远远看去似已不需双足借力,可凌空横渡,好不惊人。 另一人亦是不同寻常,身形如凭空挪移,往往一晃的功夫便已似化作一缕青烟,窜向远处,再凝时已在数十步外,显现的刹那又已消失。 长街上,纸伞如盖,伞下的人正顶着微雨缓步前行,但,却无一人抬头去看,无一人发觉这般惊世骇俗的场景。 两人不知追逐了多久,直追出了江南,追出了鸟兽草木,直追到一条宽广大江之上,才蓦然止步。 江面之上,两人彼此凌波对立,已是如履平地,如鹅毛浮起。 “你老了!” 孟秋水望着面前已至花甲两鬓斑白的男人,叹息了一声。 “是啊!” 望着面前仍旧一头青丝,仍不过双十的青年,狐裘男子亦是叹息着,快三十年了,谁又不会老。他眼角的皱纹更多了,细细密密的像是一条条大地上饱经沧桑风雨的沟壑,让人惋惜,只是,他的双眼仍是那般的灵动,充满盎然生机,像是刚开的花儿,发芽的草儿。 赫然是曾经的李寻欢,他已不再年轻。 他喝着酒,有些笑意,有些苦涩。 “你变了。” 孟秋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并没辩解,只是答非所问的轻声道:“人在江湖,岂非本就如风中落叶,水中浮萍?” “你能选择,我却选择不了。” 二人本是顺江飘下,彼此相望。 只是在这句话语落下,两人身形瞬间钉在水面,纹丝不动,他们脚下本来平静的水面竟是各起变化。 就见李寻欢脚下的水面忽然以他为中心泛起层层涟漪波纹,向外蔓延,冲散了水势,冲向孟秋水,江面顿起波澜。 孟秋水见状提剑在手,连鞘一点江面,一瞬间,面前脚下奔腾的江水瞬间裂开一条豁口,一直延伸出去,不宽,不过能容一人站立罢了,可竟蔓延出去几近七丈远,像是划出了一条鸿沟,斩碎了那波澜,足足持续了半个呼吸方才合住。 一人未出刀,一人未拔剑。 水中本是还在游动的鱼儿不知不觉间便已一分为二,血水还未溢出就被冲散了个干净,碾为肉糜。 一击刚落,一击再起,古剑连鞘一划水面,赫见一道水柱如青龙探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撞向李寻欢,然只是临近其身一尺之地,便已一分为二,散到两边,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刀斩开,连同雨幕亦是如此。 两人你来我往,江面在二人恐怖的气机碰撞下瞬间被搅乱掀翻,乱成了一锅粥。 脚下江面跌宕起伏,头顶风雨飘摇,二人仍是静静地站在水面,起伏沉荡。几番碰撞,各有所得,各有失势,他鞋袜尽湿,李寻欢狐裘滴水。 乍见孟秋水蹙眉间,身形忽的于原地动了起来,他竟似在练剑,发丝张扬,身形踏波而动,平凡至极的剑招动作,人没有杀意,剑更没有出鞘,甚至没有用上一丝内力,逐渐由快变慢,最后几乎慢到了一个极致,慢的恐怕一个柔弱女子都能躲开。 他的周身开始慢慢笼上一层水雾,袅袅如烟,让他显得更加不凡。古剑鞘尖过处,竟然拖出长长痕迹,虚无缥缈,像是流光划过,终末之际,一剑直指李寻欢。 也在这时,就见李寻欢周身的的雨幕忽然一滞。 “叱!” 诡异的,雨中竟生出剑之声,却见那风雨汇聚之下似形成了一道人影,时散时聚,无相无形,难觅真身,就如同一位绝世剑客融入在了雨中,不分彼此。 风雨激荡飘散,轨迹纷乱间,李寻欢悚然动容,那雨竟是恍惚间像化成了孟秋水的模样出剑朝他刺来,刹那间,一晃变化,雨中已接连显十数道身影,或刺,或撩,或挑,或斩,各有玄机,各有变化,彼此贯通。 可紧接着孟秋水眼里便被一抹可怕锋芒充塞其中,占据了天地万物,辉煌璀璨,好似划破万古长夜的晨曦,直刺的孟秋水浑身汗毛倒竖。 那是一双神异的眸子,李寻欢的眼睛,精光暴现,如煌煌大日横空,震古烁今。 猝然,一股恐怖气机刹然从李寻欢身上涌出,却柔和无比,如和煦春风般抚平了一切,抚平了风雨的轨迹,抚平了江面的涟漪,什么都消失了。 孟秋水身子一震,本是水珠崩碎形成的水雾已被迫开,随风而散。 再看去,二人此时都如落汤鸡般,狼狈异常,浑身都在滴着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然后。 “扑通!” 齐齐落入水中。 岸边,两人废了好大力气才爬了上来,这回,是真的从水里捞出来的。 不知何时,雨渐渐停了。 江水上的尽头处,一艘船驶了过来,上面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正睁着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微嗔微怒的看着岸边狼狈的两人,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怪不得没人能找到李寻欢的隐居之地,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久居于船上,随浪而行,日夜变化踪迹,能找到才怪。 那妇人柳眉倒竖,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两个还不上来!” 竟然是当年的孙小红。 李寻欢苦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拍还好,一拍顿时又染脏了一大片,唯有哭笑不得。 然后在孟秋水木然的注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上面留了几个巴掌印。 “船上还有酒,走,上去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