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命运推手
夏日里，冷饮点当然是很好找的。 紫竹院公园也不负其名。 常常在一片广袤竹林后，就能发现摆着藤椅和桌子的冷饮商亭。 售卖的种类更是不少，酸奶、汽水、雪糕、冰淇淋都有。 但卓群和郭玥坐在这里感到最享受的，可不是喝进他们嘴里的清凉饮料，又或是竹林刷刷作响的伴奏和吹拂而来的微风。 其实更为甜蜜和滋润，倒是他们本身的心情。 以至于两个人坐着一聊就忘记了时间，甚至都忘记了彼此还没吃晚饭这事。 真等到闭园时间，两个人才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一起出来。 本来卓群还想带郭玥去随便吃点东西的。 可郭玥出来太久，生怕家里惦记，说妈妈肯定已经着急了，说改天再说吧。 于是卓群便把郭玥送回了据此不远的家。 当两个人在郭玥家小区里即将分别的时候，情况又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彼此都情不自禁有点脸热心跳，想要躲避对方视线。 这是因为他们无不意识到彼此心态和关系都发生了关键性的变化， 觉得理应以较为亲近的方式告别才对。 但又都有点不好意思。 那么毫无疑问，卓群作为男人，这种情况必然得主动点。 他想了想，觉得吻别肯定是早了点。 便伸出手去，打算替郭玥拢一拢散落下来的头发。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郭玥身为一个姑娘家，竟然比他更大胆。 当他这么去做时，郭玥不但坦然接受，而且反捉住了他的手。 先是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了一句，“我会把今天永远记住的……” 然后主动轻吻了他的面颊一下，这才转身向家门走去。 当郭玥走到楼下单元门前，再次回身。 发现他还在，便又挥手告别。 虽然是背光，天色又已全黑，只能看清她的姿态。 但卓群心里非常清楚，她的脸色一定是绯红的。 而且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掺杂了羞涩、激动，以及幸福的情绪。 再后面的事儿就变得戏剧而简单了。 重新回到学校后，卓群的生活，从这一天起已是物是人非了。 他仿佛做了一场梦，从出发的起点，转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 郭玥又成了他的女朋友，他们就像他最初的人生那样，出双入对，亲密无间了。 但说真的，卓群心里很复杂，对他们的关系，仍旧有点举棋不定的迟疑。 他并不像郭玥那样幸福得要死要活，心里到底是欣喜还是其他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不可否认，郭玥给他的生活带来了轻松和愉悦。 为他减轻了不少失去康妮的内心痛苦和郁结。 但问题是，他对郭玥太熟悉了，很清楚她纯真的天性，而他却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 也正因为这种熟悉，正因为他自身的改变，他很难再对她产生宛如过去那样纯粹没有杂质的爱意。 不得不说，以前他们彼此产生感情的基础都是文艺青年理想化的浪漫。 他们都看过许多书，都爱小说里坚贞不渝和理想化爱情，都被描写的爱情所感动，并以此来定义和要求自己的感情。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那些爱情仅仅是写书人一种美好的想像，实际上现实里是不大可能存在的。 可郭玥仍旧难以明白这一点。 按生理年龄来说，她应该是个大人了，可从心理年龄来说，她比她的同龄人还要小。 就因为家庭的过度保护，和不谙世事的生活环境。 她一直只是个对人生抱有无限美好幻想，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 所以他怎么看，郭玥也绝不是自己理想中妻子的样子。 她很难完全取代康妮在自己生活里的意义。 他是喜欢她新鲜的气息和青春的身体。 但要娶她，那就得用于充当保姆，像父亲照顾女儿一样照顾她一辈子。 当然，现在的他和郭玥在一起。 他可以不想以后，只图短暂的乐趣。 凭他的手腕，他也能轻而易举从她身上得到一切，不虞会有任何风险。 但这么一来，又严重考验他的良心。 不说别的，拿不知情的郭玥充当康妮的替代品，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 他已经觉得这么干有点像渣男了。 更毋论用游戏性的消费掉郭玥的青春，最后一走了之，反留给这姑娘遍体鳞伤了。 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总之，郭玥说爱他，那确是真心话，还有那么一点点痴情。 可他对郭玥却没法认真起来。 很有点水过地皮湿的意思，难以留下太多的印迹。 这样不对称的感情，对郭玥怎么想，都不公平。 所以他真的要尽快想清楚了，他和郭玥的关系到底是进还是退。 看看如果用郭玥取代康妮，作为婚姻的目标可不可行？ 他们两个到底能否找到共组家庭的可能。 有时命运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卓群做梦也想不到，当他本着对双方认真负责的态度，仔细思考人生关键问题的时候。 老天爷却已经越俎代庖，暗中替他做好了这道选择题。 而且似乎是嫌他拖泥带水不够痛快似的，直接一脚踹到了他的屁股上，让他去面对最终结果。 敢情每逢周末，因为妈妈在家，郭玥白天和卓群见面不便。 便常常会在傍晚把卓群邀到她家楼下见面。 然后俩人一起在外面散散步，有时候还看场电影什么的。 这样，卓群回校时间，往往就在十点之后了。 没想到八月中旬的一个周六，就在他归校的路上。 一件意想不到，非常点儿背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卓群坐的出租车坏在了半路上。 那是辆面的，可能是车太旧了，开着半途突然熄火了，而且死活就打不着火了。 但最别扭的，还得说是停车的位置。 正好停在了一个立交桥下桥的半途。 于是都没容面的司机下车把车推到路边去，后面一个司机直接就追上尾了。 那还有个好？ 只听“碰”的一声，没系安全的卓群和面的司机全被撞得七荤八素，晕过去了。 当卓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他躺在病床上，身上疼得要命，左腿小腿还打着石膏，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但他很快就在身边看见了郭玥的脸。 那张漂亮的脸蛋很憔悴，正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见他醒来，叫了一声，“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郭玥便抱住了他。 但最让卓群感到安心甚至是感动的，还不是郭玥的眼泪。 而是当他见到大夫，关切地询问自己骨折的腿要不要紧，是否还能站起来时。 大夫尚未开口说话，郭玥就在旁率先表态。 “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残废了，我来养你一辈子。” 就是这句话，让卓群心里最深处猛然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郭玥在他的心里犹如童话故事里的魔豆，一夜之间就迅速生根发芽蔓向天际了。 他忽然觉得世上能有像郭玥这么单纯率真的女孩也挺好。 他开始不那么希望郭玥会有成熟的改变了。 更不免去想，假如自己如果能够和这样的一个姑娘一起生活。 始终不让疯狂的世界对她造成伤害和侵蚀也不错。 应该很有成就感。 就像他曾经想给予自己女儿的，却没能实现的保护。 卓群很幸运，他的肢体没什么不能回复的后遗症。 比获得了九级伤残赔偿的面的司机要幸运。 而且之后的一周里，一直是郭玥在医院没白天和黑夜的照顾他。 这给了他更大的惊喜。 他惊讶的发现，其实郭玥也不是特别娇气，完全不通家务的人。 她过去只是没机会去做，被家里人给管死了。 现在她为了自己爱人去做，不但学得很快，也可以做的很细心，很周到。 就这样，最后直到卓群的母亲从老家赶来，郭玥才得以撒手，回家去休息。 那么不用说，这段时间里，连卓群的母亲带看望卓群的老师、同学，乃至医院里的人，无不对郭玥赞不绝口。 所以此时，尽管卓群还没有完全分辨出，自己对郭玥重新萌发的热情和保护欲，到底是不是爱情。 反正他身边的人已经把他们认作一对儿了。 就连来知情后专门来看望他的《都市生活报》主编也在说，“小卓，这是个好女孩，你要珍惜。” 那么实质上完全可以这么说。 在他们两个人的交往上，卓群已经没有什么主动撤退的权力了。 他想不承认恋爱关系都不可能了。 要说唯一的横遭非议可能性，也只有来自于双方家庭的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