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七十六章 狂人之旅（五十二）
沙漠的雨季还是来了，一场暴雨吹折了洞口所有植被，淡淡的水汽构成的雾从洞口下方升腾起来，给平凡无奇的洞外景色带上了些许飘渺的意境。 但山洞中的人却无心观看，斯塔克正在车床旁边工作，此时这小小的山洞当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业设备。 三个当地人抬着一个新机器走了进来，斯塔克皱着眉，有些不满的看着他们雨靴上带进来的泥土。 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席勒上前两步收起雨伞，对着当地人说了几句本地语言，那几个健壮的大块头去外面找了片叶子擦了擦鞋。 他们咕哝着一些不满的话，但还是把设备抬到了指定的地方，斯塔克抱过来了一个大箱子，递给领头的那个人并说：“这是导弹的制导路线干扰设备，你们可以在你们重要物资的基地附近埋下去，有一定可能让导弹偏离。” 席勒翻译了斯塔克的话，本地人语速飞快的说了几句，席勒看向斯塔克，问：“这东西有辐射吗？” “任何东西都有辐射。”斯塔克抬脚往回走，他似乎已经很习惯解释这种浅显的问题了，他说：“如果他们理解的是核辐射的话，我可以保证没有。” “他们想要把这东西安在村子里，因为那里有他们的妻子和孩子，他们不想被轰炸，所以他们想知道这种东西对于孕妇会不会有影响。” 斯塔克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他还是说：“如果你们实在担心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制造一个防护罩，你们把这东西安在防护罩里面就没事了。” 当地人拿着东西离开之后，席勒问道：“防护罩真的有用吗？” “没用，就是个普通铁壳子，还有可能会影响信号。”斯塔克调整了一下锤子的角度说：“你看，心理医生也不是百无一用，现在我都懂得一些心理学常识了。” 席勒的目光越过斯塔克，落在了洞内阴影处被埋在一大堆零件和金属片当中的半个机器人，那是斯塔克这一周以来的成果。 “佩珀肯定发了疯一样的在找我。”斯塔克盯着手上的东西说：“她肯定担心的要命。” “而你会留在这里也不是无情无义，你只是想向她也想向所有人证明你不再需要被别人拯救，而是要去拯救他人。” 斯塔克捏着锤柄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些，他抬头看到席勒站在洞口的雨雾前，轮廓被模糊的更柔和了一些，他有些感叹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是个心理医生。” “但你本应该早点想到的，你是那种固执的认为所有心理医生都会读心的人，对吧？” 斯塔克沉沉的笑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说：“而你的表现坐实了我的想法，我以为你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看出你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不会想到你放弃唾手可得的安全选择冒险，还是不会理解你愿意为了拯救世界付出一切？” 斯塔克恍神的时候，席勒已经走到了实验台的对面，篝火没有点起来，山洞中非常黑暗，只有洞口有微弱的光线，因此逆着光的时候，席勒几乎变成了一个全黑的剪影，斯塔克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但他能想象得出来。 斯塔克把头撇到一边说：“正常人会是以上全部，但还好你也是个疯子。” “我完全能理解在正常的社会判别标准当中，你所做的事有多么惊世骇俗，但我更理解你其实不喜欢社会判别标准。” “所以你就打算说点我喜欢听的话？” “以便于你痛快的在账单上签字。” 斯塔克笑得很开心，他锤了一下手上的金属零件，调整了一下位置之后说：“听着，我是绝对不会把账单寄到阿富汗的。” “那么这就是一次义诊。” “拜托，你才刚刚说我不是要被拯救的人。”斯塔克抱怨道：“你以为你在做社区服务吗？” “如果我有和你一样留在这里的理由呢？” 斯塔克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席勒，仔细的思考之后，谨慎的开口说：“我以为你不想离开这里是不想回美国。” “我确实不想回美国。” 斯塔克放下锤子，用手揉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吸了吸鼻子说：“你和当地人的关系很好。” “因为我是个医生，而这里的人很需要医生。” “所以你是为了这里的病人才留下的？” 席勒转过身去靠在实验台旁边的山洞墙壁上，斯塔克只能看到他高低起伏的侧脸，以及尖锐的像满月弓弦上的箭一样的睫毛侧影。 席勒沉默的站在那里，斯塔克也沉默了，但大概几十秒之后，他还是开口说：“你想帮阿富汗人拿回他们的土地，帮他们把侵略者赶出去，不是因为你真的很善良，只是因为你很讨厌美国。” “我不讨厌任何一个国家。” “好吧，那我换种说法，你讨厌的人中大部分拥有美国国籍。” “再说下去这大部分中也会包括你。” 席勒头也不回的朝着洞口走去，斯塔克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席勒张开雨伞走出洞外，斯塔克才在他背后喊道：“你不是真的会读心术，否则你就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斯塔克又张了一下嘴，但没有叫出席勒的名字，他呼出口气，像是有些赌气一样，一边敲手中的零件一边说：“心理医生不是常把什么‘沟通总是有益的’挂在嘴边吗？这个庸医……” 突然洞口的草动了一下，斯塔克有些惊异的挑了挑眉毛，还以为是席勒回心转意准备回来和他吵架了。 可出现在洞口的人竟然是埃瑞克，他刚走进山洞的时候，也被洞里的状况惊了一下，毕竟现在整个山洞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设备，看着简直像个小型工厂。 “托尼，你在这里干什么？”埃瑞克左顾右盼的说：“这些零件是做什么用的？” “埃瑞克，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里很危险。”斯塔克从实验台后走了出来，看着埃瑞克说：“你得快离开这儿，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们指的是那位医生吗？”埃瑞克看着斯塔克说：“是他说服了你留下吗？” “你认识席勒？” “我只是从当地人口中听说过他的名字。”埃瑞克走上前摁住斯塔克的半边肩膀说：“托尼，你可能被他骗了，他和当地人是一伙的。” “我知道。”斯塔克点了点头说。 埃瑞克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遍说：“你知道？那你还和他待在一起？” “他救了我。” “他是为了……”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他确实救了我，就像你一样。” 埃瑞克忽然停顿了一下，感到有些心虚，他不确定斯塔克是否是在暗指些什么，于是他换了个话题说：“托尼，我说真的，这次你必须得跟我离开了，我刚从我的雇佣兵同行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政府军正在策划新一轮的针对恐怖分子基地的进攻行动。” “这次可不是丢几枚导弹的小打小闹，听说是美国军方给政府军施压，要求他们立刻开启全面作战，到时候局势会非常危险。” 埃瑞克盯着斯塔克的眼睛说：“简单点来说，这里可能要打大规模战争了，未经训练的普通人根本活不下来，你不走的话必死无疑。” 埃瑞克又上前了一步，紧接着说：“政府军已经在秘密封锁几条通向外界的物资补给线路，大概三天之内卡车就出不去了，我所在的雇佣兵军团在组织最后一次撤离。” “只要我把你从那带出去，我们就可以赶上最后一趟飞机，到时候不论是就近飞回瓦坎达，还是直接乘坐斯塔克集团的专机回美国都行。” 斯塔克深深的皱起了眉，他看着埃瑞克问道：“为什么美国军方突然向政府军施压？” 埃瑞克偏了一下头，然后又转头回来看着斯塔克说：“你知道的，因为你的失踪。” 他抿紧了嘴唇，用一种有点悲伤的语调说：“现在美国国内基本确认了你的死亡，斯塔克集团的局面非常混乱，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 “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生还的消息传回到国内，那这场仗说不定就不用打，会有很多人因此而幸免于难。” 斯塔克皱着眉抿着嘴唇，露出了略带犹豫的神色，而埃瑞克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种情绪，他更进一步说道：“但是你知道有人不希望你回去，那群害你来到这的罪魁祸首。” “更有甚者，他们可能就是想用你的死亡引发大规模的战争。” “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阿富汗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吗？”斯塔克问。 埃瑞克像本能一样摸了摸腰间的武器，看着斯塔克压低了声音说：“全世界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世界乱起来。” 斯塔克眯起了眼睛说：“难道不是斯塔克集团的人想要杀了我控制公司吗？” “没那么简单，托尼。”埃瑞克面色凝重的回头看了一眼洞口，确认没有动静之后才说：“你听说过九头蛇吗？” 斯塔克瞪大了眼睛。 “你可能觉得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我昨天潜入村子的时候，在房子外面亲耳听到那位被称作席勒医生的人对着电话那头说‘九头蛇万岁’。” “席勒是九头蛇？！” “轰！” 剧烈的震颤让整个山体开始摇晃，熟悉的轰炸机低空飞掠的声音从洞外传来，埃瑞克冲到了山洞口抬头向上看，咬着牙骂了一句之后说：“轰炸提前了，快走！托尼！” 斯塔克也来到了洞边，但他拉住了埃瑞克说：“山洞是躲避轰炸的天然掩体，这时候出去就是找死。” 忽然，埃瑞克腰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他按下按钮之后，对面传来焦急的呼喊：“全体归队！全体归队！他们搞突然袭击，这群狗屎出尔反尔，他们想灭口，快……呃！” 埃瑞克脸色一变，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所在的雇佣兵组织遭到了袭击。 埃瑞克又转头看了一眼托尼，手已经按在电击枪上了，但一想到带着一个大活人回去支援很难有胜算，他不得不跺了跺脚，跃出洞口之后，对着里面喊道。 “托尼，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