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年轻人
孤儿院长大的龙小龙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一年前毕业于南广师专，怀揣着捂了多年的教师梦想激情澎湃地踏入了社会。 但，真实情况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大学生的青春梦想在现实面前被冲击的粉碎。 在这个研究生、本科生遍地走的城市，连个私立小学的教师都得本科文凭才行，他这个专科文凭实在是毫无竞争力，甚至连参加招考的资格都没有。 毕业即失业，龙小龙也体会到了当代大学生们的苦涩。 如果不是家教的工作还在，可以勉强支撑他的生活开支，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已经厚着脸皮在孤儿院住了，总不能再在那里混饭吃吧？ 虽然因为老院长日渐衰老的原因，他不想去其他地方找工作，但不等于可以安心继续在孤儿院混日子。 他从小就不喜欢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唯一的梦想就是当个老师，安安静静地教书育人。 可是，整整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他都找不到哪个学校肯给自己这个机会，他的心里早已凉凉。 为什么教个小学还要本科以上文凭？大专生连小学生都教不了吗？小学教育资格证难道不足以证明自己具备小学教育资格吗？ 他上学本就不容易，一直到八岁才上一年级。 从初中的时候起，他就拒绝了老院长的挽留，执意离开了孤儿院，住在学校宿舍，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孤儿院的用度总是很紧张，能省一点是一点，他以这种方式为老院长减轻压力。 四处捡垃圾卖、饭店里端盘子、工地上拎泥兜、街上发小广告，等等等等，只要能赚点小钱的事儿，他都干过。 在他的眼里，什么逆境令人奋进，纯粹是扯淡。 他并不比别人笨，但别人都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衣食无忧，只要安心上学就可以，能有什么压力？ 他却不行，学费要自己挣，生活费要自己挣，一应用度都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根本不能把全部心思用在学习上，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勉强维持中等水平而已。 好在，上了初中之后，龙小龙遇到了除老院长之外对他最好的人——班主任高海燕，不但在学习上对他多加照顾，经常帮他补课，生活上对他也极为照顾，时常在补课的时候给他整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蒙受着高老师的恩情，他便想着，等自己长大了，也要当老师，当个象高老师一样的老师。 可是，现实才是最好的老师，龙小龙屡次碰壁之后，终于意识到，不要再谈什么梦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生存才是第一要义。 在南广市教育局再次将他拒之门外之后，龙小龙放弃了当老师的梦想。 他鼓足了勇气，进入了南广市人才市场，去一个个公司、企业的招聘现场体验比当年的高考还紧张的应试情绪。 经历了十几家公司的面试之后，除了一家公司四十岁左右的女老总私下里表示“如果完全服从领导，工作以外的时间也能随叫随到，上不上班都有工资拿”之外，其余的，无一例外都是直接亮起了红灯。 龙小龙清楚地记得，当那个女老总说出那句话之后，他瞅着女老总一脸春意荡漾的样子，连续面试失败的情绪突然暴发，拿起他面前的水杯，一口喝光了杯里的茶水，把水杯往桌子上用力一顿，水杯顿时成了碎玻璃。 然后，他愤怒地转身，在女老总气急败坏的骂声中离去。 尼玛，想做个正经人、有份正经的工作，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心绪烦乱。 即便如此，当他看到被洪水倾覆的公交车时，却依然毫不犹豫地上前救人。 龙小龙从这些回忆中醒过来的时候，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发现自己在一个病房里，病房里很安静，好象一个人也没有。 他自己混身上下被包得严严实实，哪儿也动不了。 梳理了几遍之前的记忆，在他的记忆中，最后的时刻，自己被一个巨大的灯箱重重地砸到身上，失去了知觉。 但是，现在，他还活着！ 还有比这个发现更好的消息吗？ 病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廊里。 他凝神倾听的时候，脚步声还没到他的病房门口便消失了。 然后，他听到了一系列的对话。 “听医生说我们的女英雄醒过来了？” “唉呀，张书记、郝市长来了，快请坐。” “不用坐，站着就好，坐着，咱们的英雄就看不见我了。” …… “呵呵，好，你们辛苦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直接跟我和郝市长联系，保证不打折扣。”张瑞平顿了顿，接着说道：“等会儿还有个会，我们就不打扰病人休息了，过几天我们再来。” 随后，脚步声到了自己的病房门口。 进来了。 他转动眼睛，向右侧看去，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后面还跟着一大帮人。 “你们是干嘛的？病人需要休息，请你们出去。”一个小护士挤到了床前，看了龙小龙一眼，朝最近的一个人说道，声音并不大，却很坚决。 “这是……” 一个秃顶的中年人正欲介绍高个子中年人，却被他摆摆手打断，神色和蔼地说：“小姑娘，我们是来看望龙小龙的，看看就走。” 小护士一抬眼，发现刚才想说话的人是院长，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说话的中年人，感觉到好象气势不凡，结合院长的态度，大致猜到了高个中年人的身份，声音不由得软了几分，说道：“他刚刚醒来，需要休息，最好不要让他说话。” 中年人笑着点点头，把目光转向龙小龙，轻声说道：“龙小龙同志你好，我是市委的张瑞平，和大家一起过来看望你。护士同志有指示，我就不多说了，醒过来了就好，一切事情有市委市政府安排，你安心养伤，伤好了再说。” 龙小龙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嘴，嘴一动腮帮子就疼，可能是脸部受伤的原因。 于是，他眨了几下眼睛，表示听到了张瑞平的话。 对于一个对自己表示关心的人表示谢意，这是起码的礼貌。 “别乱动，好好休息，过些天我们再来看你。”张瑞平意识到龙小龙还不能说话，似乎伤的不轻，便也不再多说，转过身对小护士说道：“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英雄，让他更快更好地康复。” 小护士一脸懵逼地点点头，这可是张书记啊，市委的一把手，这么大的领导亲自给她安排工作，能不听吗？连院长都点头哈腰地跟着呢。 也许是发现龙小龙没有亲人陪伴的缘故，张瑞平临走的时候又对秃顶院长吩咐道：“一定要把值班医生和护士安排好，二十四小时看护，治疗和营养都要跟上。” “是，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医疗和护理工作做到最好！”秃顶院长信誓旦旦地说道，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刚才在另一间病房，张书记虽然多说了几句话，可是，以他的经验，那不过是寻常的套话，好象没这边这么上心啊。 这个小伙子，不会是张书记家什么亲戚吧，小心无大错，回头真得好好安排下。 龙小龙听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觉得刚才扯动的腮帮还有些隐隐的疼痛，心里不免有些惴惴：坏了坏了，我这张帅到没有女朋友的脸，不会毁容了吧。 这样想着，倒是觉得身上其他的伤痛不怎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