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回 心意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宁鸿远的身上,所有人都期待宁鸿远将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他们的命运都掌控在宁鸿远的回答之中。 宁鸿远从他们眼神之中察觉出了属于人类的种种情感,坚韧,孤独,痛苦,悲伤,无奈,向往,期待。 这一切都是人类应该拥有的情感,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不是怪物,也不是恶魔。 宁鸿远之所以留下他们,就是因为他们还是人,只要一个人没有被洗脑,那么他就是人。 正因为他们是人,没有被洗脑的人,所以,宁鸿远此时此刻才选择站在了这里。 他们坚韧,是因为他们现在还活着,在这个乱世以这样的方式活了下来。 他们悲哀,是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被人认可过,稍不留意就成为了历史的泡沫,连墓碑都不会留下,甚至也没有人来祭奠你。 他们痛苦,是因为他们知晓以这样的身份活着,就像一只狗一样,没有自我,没有认可,没有未来,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那杀人之后反胃的恶心。 杀人不是人类的本能,否则人类也不可能存在,早在学会用剑的时候,就已经灭迹了。 可是为了活下去,他们却偏偏不得不像一只只狗。 活着如果也是罪恶?那么为什么其他人可以活?他们却不可以? 现在,他们一切的情感都归于一次期待。 他们期待,正是因为宁鸿远站在这里,他们想要从宁鸿远身上找寻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他们也相信宁鸿远会给他们一个崭新的答案,一个新的未来。 这一刻,他们都在等待着宁鸿远率先开口,谁也没有说话。 宁鸿远也没有说话,他在酝酿自己究竟该如何说话,因为他知晓如果稍微说错一句话,那么自己之前地努力将会功亏一篑。 他的话既不能大义炳然,也不能失去应有的英雄本色。 他的话既不能居高临下,因为他们是刺客;也不能平易近人,也因为他们是刺客,更不可能冠冕堂皇。 这是一次比杀人更加具有挑战性的选择,也是宁鸿远所追求的人生道路。 气氛骤然之间寂静了下来,站在一旁的红面大汉本来想要为宁鸿远解释一些什么,例如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言词来证明宁鸿远的魅力,因为他了解宁鸿远是一个值得他效忠的人,即便宁鸿远比他年轻。 红面大汉刚刚想要开口,可是一想起宁鸿远的智慧,只好将心里的话咽下去,心道:“想必宁鸿远有自己的计划,我又何必多言呢?” 他最后还是止住了心中这一股善意,因为他忽然回忆起自己的经历,某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不但起不了好额效果,反而会让这些在刀剑上舔血的人反感,极其反感,因为他们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一场内乱,没有正义可言。 宁鸿远在这一瞬间模拟出一万种可能出现地情形,除此之外,他也在观察,观察着这些刺客的眼神。 他从他们的眼神中,也觉察出了一些微妙的情感,这种微妙的情感来自于失败的耻辱。因为这的确是一场失败,而作为胜利者的自己远却笔直地站在他们眼前。 他们也这样静静望着宁鸿远,宁鸿远不说话,他们就不说话。 作为刺客,他们自然也更不可能跪下来求饶。 相对于宁鸿远是胜利者,他们毕竟是失败者,当一名胜利者站在他们的眼前,那种心理上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他们不是街边那些泛泛之辈,毕竟也是修武者,而且能够在几年,甚至十几年的黑暗生涯之中活下来,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不简单。 “这些人能够在那暗无天日的刺客界活到现在,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宁鸿远还从这些刺客的眼神中,读出了另外一些情感,那就是他们绝不会为了活命,而向宁鸿远跪地求饶。这是基本,毕竟他们都是刀剑上舔血的杀手,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刺客就是这样一种高傲但是却又黑暗,孤独却又坚韧的职业。 “在乱世,刺客虽然是一个很黑暗的职业,可是他们也有人格,比起那些街边的酒鬼,他们活得反而像个人!可惜了,他们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乱世的黑暗,即便我说破了天,他们也不会效忠我神剑宗,但是,如果今后我们神剑宗出现困难,我以朋友的身份去寻求他们的帮助,想必这陆无情也不会拒绝!” 这一刻,宁鸿远从他们瞳孔中察觉出了种种微妙的情感,可是他真心想要收服这些人。 想要让这些能力为神剑宗服务,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更需要一些智慧和魄力。 当然,最需要的是真诚。 “没有想到你们真的相信我宁鸿远!”气氛压抑了几分钟之后,宁鸿远开门见山地这般询问道。 宁鸿远这样较为平和的一句,让这些刺客的警戒心骤然之间放宽,瞳孔中的怀疑已经散去一半。 “少主打算怎么处置我们?莫非真的愿意答应陆大哥提出的那三个条件?”其中一位刺客向前走了几步,也开门见山地这般询问道。 他们有理由去怀疑宁鸿远,因为没有人能够答应这三个条件。 “我说过,我会向外界宣布,你们在这一次暗杀行动中英勇牺牲,自然也不会失言,至于你所说的三个条件,我更不会言而无信!”宁鸿远这般有条不紊地回答道。 这些刺客听闻宁鸿远这般平和的一句话之后,开始面面相觑。 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宁鸿远这一刻也无法从他们的眼神当中寻找到答案。 陆无情朝着宁鸿远走上前来,随后面朝双手相拜,语气也变得谦逊起来,直言不讳道:“这一点,我们当然信得过宁少主,其实,宁少主的威名在我们这些杀手心中也早有耳闻,那些被少主放回来的刺客在接到继续暗杀你的任务的时候,许多人甚至宁愿被组织所杀,也不愿意再去暗杀你了!所以,我相信少主绝对不会食言!只是,还请少宗主理解我们,我不愿意再成为别人的棋子,即便我知晓你们宁家正在做改变的历史的事业,但是我们不是英雄,只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的刺客而已,我们已经这样暗无天日地过了十年了,十年来我们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无影那个老贼在我们身上设置生死咒,我们为了活命,这才成为了他的棋子!我们也在刺客界听说过少宗主的名声,想必应该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 听闻这一席发自肺腑的话,宁鸿远感到有些遗憾,可他依旧表现得很是从容,道:“我理解!” “在我们刺客界,有些和我们一样被逼无奈的刺客来暗杀你,他们失败之后,即便冒着被杀的风险,也不愿意来刺杀你,从前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我总算能够明白一点了!”陆无情缓缓地这般说道。 宁鸿远有些吃惊,“还有这样的事情?” 从前,宁鸿远总是觉着很奇怪,为什么每一次来暗杀他的刺客很少是同一个人。 现在宁鸿远总算明白了,不过,这个真相却令他很吃惊,他可没有想到这些亡命之徒,还真的会记得恩义。 这让他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欣慰。 “这自然不是我胡编乱造的,否则我怎敢拿着我二十名兄弟的性命与少主达成约定,这世界上如同少主这般以诚待人的人,已经很少了!所以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这才选择尝试一下宁少主的办法,现在既然少主让我们重获新生,我们又不愿意成为宁家的棋子,那么,少宗主下一步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呢?”陆无情突然胆子大了起来,这般侃侃而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