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 宿命

    打架这种事，对于牛仔来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了解牛仔这个职业的人，想到牛仔可能联想到的是风情粗犷的西部片，是行侠仗义的佐罗，或者是狂放不羁的牛仔裤和牛仔帽，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牛仔是一个很苦逼的职业，生活状态其实更近似于流浪汉，不可否认某些牛仔混的很不错，不过他们的大多数都挣扎在社会底层，有时候甚至要被迫做一些和牛仔这个职业完全无关的事，比如小偷，又比如强盗等等。

    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当远东公司发布招聘启事后，会有这么多牛仔前来报名，甚至有人从遥远的南方州跋涉而来，烂人比尔就是这样，他是德克萨斯人，来纽约是为了碰运气，既然已经这样，那么去远东试试也不错。

    大胡子华人明显更特殊一些，其实华人在纽约有更多选择，除了进入骏马集团当一名产业工人之外，如果想要来点刺激的生活，还可以选择加入春田公司做一名黑衣人，总之，华人在纽约的机会其实是比白人还要更多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比较特殊，大胡子华人就是这样，他和他的同伴不甘于接受平淡的生活，前往远东冒险明显比当一名黑衣人更刺激。

    作为一名资深牛仔，烂人比尔有着丰富的打架经验，这个场合很明显并不适合动用武器，所以烂人比尔马上摆出来一副拳击手姿势，把脸藏在拳头后向大胡子华人挑衅，脚下的步伐还算不错，至少挺灵活的。

    大胡子华人脱掉外套扔给同伴，露出上半身古铜色的精壮肌肉，原地跳动几下算是简单热身，然后就向烂人比尔轻蔑的勾了勾手指头。

    这个动作就很有挑衅力度了，周围看热闹的家伙们的叫好声马上高了一个等级，烂人比尔踩着小碎步正想向前试探进攻，二楼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如果要打架去外面打，敢在公司内打架的取消报名资格。”

    真扫兴，大厅内顿时嘘声四起，还有人偷偷向二楼比划中指，烂人比尔的反应快，暗自松口气的同时还不忘叫嚣：“你该为此感到庆幸，否则今天你一定会出丑——”

    回答烂人比尔的是一个大大的中指。

    报名工作进行的还是很快的，鉴于很多牛仔们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正确拼写，远东公司从骏马集团总部“借”来了二十多名文员负责登记，简单记录姓名籍贯之后，会有人对应聘者的资格进行审核，审核也进行的很简单，只要能在50米胸靶上打出十发九中，或者在伊斯特河来回游一趟，马上就会成为远东公司的员工。

    “名字？”负责给大胡子华人注册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虽然年轻，但是已经非常熟练，当看到大胡子华人的肤色特征时，女孩悄悄给大胡子华人的注册表上填了个A 。

    考虑到这些人将来要去远东执行任务，所以肤色还是相当重要的，这时候就别谈什么歧视不歧视的了，原则上只要有东方人愿意应聘，他们都会得到通过，不管他们是不是华人。

    “吉米，中文名和英文名都是这个。”大胡子华人表情平静，没感觉受到任何优待。

    如果可以的话，华人在取英文名的时候还是愿意找个和原本姓氏读音类似的名字，比如姓“李”的华人就有一大部分是叫李斯特，姓“刘”的则是叫刘易斯，吉米的运气还算不错。

    “都会些什么？有过从军经历吗？”女孩公事公办。

    “我是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协会成员，参加过古巴独立战争，之后在陆军第一骑兵师服役，去年底退役。”吉米长话短说。

    陆军第一骑兵师——

    当吉米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马上就赢得周围的一片惊叹声，陆军第一骑兵师是以古巴战争中表现出现的华人部队为基础组建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拥有美国和古巴的双重国籍，按说有着参加古巴战争的经历，并不应该在这个年纪退役，及时退役了也可以到古巴军中服役，不至于沦落到要到远东公司讨生活，看来吉米有着他自己的故事。

    女孩对此并没有特殊表示，按照程序填完表格之后，女孩示意吉米到后院接受测试，然后抬头喊：“下一个。”

    “喂，伙计，听说战争部也在扩军，为什么你不到那儿碰碰运气呢？”有着第一骑兵师的金字招牌，马上就有人和吉米套近乎。

    战争部要新组建两个师的消息也已经扩散开来，有志投身军伍的人都已经去了加利福尼亚州，来远东公司报名的这些人大多是不想接受军纪约束的，否则为国效力应该是更有前途的选择。

    “他们的制服太难看，我不喜欢。”吉米给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哈哈哈哈，没错伙计，我也是这么认为。”

    和已经普遍装备的弹仓式步枪不同，远东公司用来测试的武器是春田1875杠杆式散弹枪，这种武器拥有八发子弹的超大弹仓，熟练抢手可以在两秒内将八发子弹全部发射完毕，在这个年代，堪称是无解的近距离大杀器。

    也正是因为杠杆式散弹枪的射程不远，所以才在制式武器竞争中输给了弹仓式步枪，不过这并不代表杠杆式散弹枪没有可取之处，实际上在远东茂密的森林中，超过50米的射程几乎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散弹枪才是王道，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战争部向骏马武器公司订购了一大批散弹枪为丛林战做准备。

    参加过古巴战争，有着第一骑兵师服役经历的吉米顺利通过了测试，吉米在步枪射击中表现的极为优秀，50米外的胸型靶被吉米打成了马蜂窝，负责测试的工作人员甚至直接略过了游泳项目，给吉米的测试表格上扣了个大大的绿戳。

    好吧，其实因为吉米的肤色，就算吉米在测试中表现的一塌糊涂，吉米还是可以进入远东公司，毕竟远东公司需要的不仅仅是战斗人员，非战斗人员也同样重要。

    走出远东公司大门，吉米摸着口袋里刚刚拿到的十美元安家费，看着远处的骏马广场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老吉，过了没？”一起来应聘的华人兴冲冲的过来询问，看神色就知道，他肯定也通过了。

    “当然过了，小儿科！”吉米哈哈大笑，表情一如既往地充满自信。

    总督岛，一身正装的严顺快步通过走廊，走到李牧的办公室门前，向门口秘书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秘书微笑点头，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严顺整了整自己的领结，这才推门而入。

    李牧正在办公桌后翻看最新一期的《时代周刊》，头版上是詹姆斯·加菲尔德的大幅照片，照片上的詹姆斯·加菲尔德握着拳头好像在大声疾呼，表情坚毅无比。

    “乔治·杜威将军回电报了，光复会的事是个误会，毕竟珍珠港也在瓦胡岛，据说光复会的总部距离乔治·杜威将军的办公室只有不到一公里，在这个距离上，乔治·杜威将军不会允许任何非军事组织存在，陈国芳议员准备将光复会总部放在莫洛凯岛，这样距离珍珠港足够远，乔治·杜威将军就算拿着望远镜都看不到。”严顺一板一眼的汇报，并没有掺杂个人情绪。

    听到“光复会”这个名字，李牧莫名其妙的一阵烦躁，在李牧的印象中，这个名字好像一直都和某些人联系在一起，这让李牧现在有种时空颠倒的错乱感，要是因此造成某位大人物没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出现，那罪过可就大了。

    “告诉陈国芳，换个名字，天地会、洪门，哪怕叫斧头帮都行，用这么个名字，生怕清政府注意不到吗？”李牧知错就改，这和盗用二十一世纪那些知名企业不是一个概念，毕竟神兽凶猛，该有的忌讳还是要有。

    “好的，远东公司的史蒂文上校打电话来，希望能获得更多有关西班牙远东殖民地的情报，白起将军也有消息传来，前进基地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入驻。”严顺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作为一个华人，严顺虽然已经加入了美国国籍，但严顺没忘记清国的那些同胞，想想以前在王府内的日子，严顺恨不得现在就推翻清政府。

    名义上，李牧现在所做的，和清帝国没有任何关系，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不管是琉球还是日本，现在都已经成为李牧在远东准备的棋子，在合适的时候，这些棋子都能发挥巨大作用，将来的菲律宾也是一样，看看地图就知道，如果将来菲律宾成为美国的殖民地，那么就等同于是骏马集团在海上给清国设了个包围圈，到时候摆在清国统治者面前的只有一个问题，到底怎么死才比较体面呢？

    “告诉史蒂文，凑齐一船人手就直接出发去加利福尼亚，太平洋公司会将他们送往琉球，相关的训练工作在琉球进行，至于有关西班牙人的情报，让他到琉球后去找白起要。”李牧不拖拖拉拉，这也是私人公司的好处，不管做什么都不需要报备，执行力比起战争部强了不止一筹。

    既然还有着自己的小算盘，那肯定要进行相关的准备工作，李牧可没有忘记，南洋那块历来有着反华传统，菲律宾的西班牙人也是这方面的急先锋，之前李牧是鞭长莫及，现在有机会了，自然要把总账算一算，总不好一直都这么稀里糊涂的。

    说起南洋的反华，其实有着很多深层次的原因，站在白人的立场上，他们也有着不得不反的理由，否则就凭南洋华人的实力，要把白人赶出南洋也并非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殖民统治考虑，白人只能将那些血性惨案强加到南洋华人身上。

    好吧，还是那句话，理解归理解，无法接受还是无法接受，这也算是人类的劣根性，如果白人对付南洋那些土著，李牧或许会隔岸观火，说不定还会助纣为虐，但当受害者变成是华人的时候，李牧就绝对无法接受，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虽然南洋的华人实际上都已经加入了当地国籍，也能划为土著一列，但毕竟还是同根同种，既然清政府不拿南洋的华人当自己人看，那李牧就要为那些无辜冤死的华人求个公道。

    七月十五号，太平洋公司的“格林菲尔德号”移民船带着500名远东公司的雇佣兵以及他们的随身武器离开旧金山踏上征程，他们的目的地9000公里外的琉球，虽然“格林菲尔德号”上使用了最先进的螺旋桨推进，这段航程也需要大约25天之久。

    离开旧金山大约一个星期后，“格林菲尔德号”抵达莫洛凯岛，在这里，“格林菲尔德号”会停留三天时间，然后继续向远东前进。

    跳上莫洛凯岛上的石质码头，吉米还是先适应了一下，然后才熟悉了脚踏大地的那种厚重感。

    没办法，在海上飘的时间长了，上岸后是真心有点不习惯，虽然当初从纽约前往古巴，吉米也经历过长时间的海上旅行，但吉米还是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喜欢。

    莫洛凯岛作为李牧的私人财产，明显有着鲜明的东方属性，码头上到处是写着中英文两种文字的指示牌，吉米虽然在纽约时上过补习班，但也并不能完全认出那些方块字，不过能在这个地方看到这么多的方块字，吉米还是感到很开心。

    还有更开心的，就在码头另一侧，刚刚上岸的烂人比尔正在狂笑：“哇哈哈哈哈，远东，我来了，美女，我来了，黄金，我来了——”

    这大概是冒险者的普遍心态，如果不是为了金钱和女人，牛仔们才不愿意跑到万里之外去和另一群倒霉的家伙拼个生死，当然他们中肯定有人等不到胜利的那一天，这就是牛仔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