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代号Z

    程黎平拿起手机，直接给杜德永打电话。杜德永身为特巡警大队长，肯定知道详情。但先后拨了好几次，杜德永的手机始终无法接通。

    程黎平感觉有些不妙，正想给杜德仲打个电话，一辆奥迪车停在装修公司门外。丁二看了一眼号段，说：“程哥，好像是市政府的车子。”

    程黎平出了门，迎面看见坐在副驾驶上的杜德仲。

    “上车。”杜德仲的面容很严肃，一句话都没多说。

    程黎平也不问了，既然杜德仲亲自来找他，说明这事儿确实很棘手。奥迪车一路驶往黎城第一人民医院，停下来后，杜德仲脚步匆匆的带着程黎平直奔抢救室。

    “杜大队受伤了，正在抢救。叫你过来，是让你看看这几颗子弹头。”杜德仲说。一个护士端着消毒盘走了过来，盘子里是几颗小小的黄铜弹头。

    现在的枪支大多都是膛线枪，子弹在飞行中除了向前运动外，还有高速的旋转运动。当进入人的肉体时，肌肉组织对弹头产生侧向阻力，所以弹头会失去稳定性，在肌肉组织内产生翻滚运动，甚至撕裂肌肤，造成创伤面极大的贯通伤。

    这几颗弹头都不大，但越是小的弹头，发射时的动力越强劲，所以给人体造成的伤害也就越严重。不幸挨上一枪，都有可能丢掉性命，如今杜德永竟然挨了几枪，能不能挺过去，谁也说不好。

    杜德仲似乎明白程黎平在想什么，补充道：“对方未必想射杀他，所以中弹部位都在小腿上，避开了骨骼和血管，但失血比较多，所以情形比较危急。”

    程黎平点点头，说：“这是M16式枪支所用的子弹。”

    杜德仲是刑警大队长出身，对于枪支也很了解，但听到程黎平这么说，还是大吃一惊，说：“M16不是狙击步枪吗？怎么用的是这种子弹？”

    程黎平说：“这要感谢我们的仿造能力了。不仅仅是我们，朝鲜也在这样做。M16比较轻便，射速虽然比AK47稍慢，但是威力却强得多。”

    杜德仲说：“你的意思是，对方是军队的人？”

    程黎平没有回答，慢慢向外走去。直到走出医院大门，他才沉痛的摇摇头，说：“不是军队，是特殊部门的人。”

    杜德永明白了，原来程黎平也曾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愿意帮忙吗？”杜德仲言辞恳切的说。对于程黎平这种人，他不想太过倚重，但也绝不想与之对立。杜德永是市局里能力最强的人，他倒下了，还真没有人能够再挑起这个大梁。除此之外，杜德仲也有自己的一份私心，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想请求上头的支援，以免让上级误认为自己能力有限，以后再也没有高升的可能。

    作为曾经的一员，程黎平当然知道这个对手有多难缠。如果他有别的选择，当然不会自找麻烦，可是他欠杜德永的人情，上次如果不是杜德永全力帮忙，他现在可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程黎平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就这样回家去了。

    中午时分，杜德仲的秘书把大致情况以文件的方式送到了程黎平的装修公司。

    这个人代号Z，上个月中旬进入黎城境内。在城西山下的村落里偷取农民的粮食时被发现，当场打伤数位村民后逃窜。当地派出所迅速出警，在桃花仙山以西的丛林里将之堵住，结果Z率先开枪，出警的六位警员全数受伤，宣告第一次追捕行动失败。

    动了枪支，案件直接上报到黎城市局。王敦儒指派特巡警大队和刑警大队联合出警。数十名警察全副武装，浩浩荡荡的围向桃花仙庄西部的山林。没想到刚进入山林，刑警大队长谢和平就发现路上布设了简易诡雷，只要一个不留神，必定造成大量警员伤亡。

    谢和平跟杜德永沟通过后，认为对方不是一般的匪徒，需要请求上级支援。可是杜德仲不同意，强烈要求本地警方全力而为。于是，杜德永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在位于山林中央的地方被匪徒袭击，中了四枪。

    据谢和平说，第二次追捕行动，数十个警察竟然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就这样惨败而归。杜德永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其他警员继续在原地搜寻，结果当天夜里，荷枪实弹的警察又被Z赤手空拳撂翻好几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是，Z并没有抢走警察的枪支弹药，而是把他们身上的干粮洗劫一空，又返回了山林。

    警方掌握的资料就只有这么些，基本构不成任何参考意义。程黎平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然后给刘卫国打个电话，让他抓紧时间过来。刘卫国看了资料以后显得很惊讶，笑着说：“市局那边这是病急乱投医吧，放着正规军不上，叫咱们去送死呢？”

    程黎平说：“杜德永还在医院里躺着，生死不明，我欠他的。”

    刘卫国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慢慢的说：“那就上吧。”

    来到市局，程黎平向王敦儒提出借两把枪，王敦儒眼睛瞪的跟牛眼一样，说：“开什么玩笑，你们又不是在职警察，怎么可以携带枪支？万一出了意外，谁来负这个责任？”

    程黎平差点气笑了，说不是我在开玩笑，是你们在开玩笑。人家真枪实弹，你们连个枪都不给，这不明摆着让我们送死吗？

    王敦儒不买账，说防弹衣可以给你们配两套，枪支弹药免谈。

    程黎平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回头再给杜德仲打电话，杜德仲也是一脸无奈，说公安部对于警方枪支管制非常严格，王局长的做法是正确的，只能依靠你们克服困难，创造奇迹。

    程黎平冷笑着说：“杜市长，你现在跟别的官僚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电话那头的杜德仲一脸苦笑，却没有辩白。到了傍晚，刑警大队长谢和平偷偷摸摸来到程黎平的装修公司，丢下一把配枪，潇洒的转身走了。走出门外，才来了一句：“千万别弄丢了，否则我不好交差。”

    趁着天黑，程黎平和刘卫国坐车来到桃花仙庄西部的未开发地带。上次程黎平逃难时，也是来到这里躲避，没想到Z居然也选择了同样的地方。跟围守的警察们碰了头，简单带了些饮水和食物，程黎平率先进山。

    这条山岭虽然不高，但一直向西绵延，在隔壁县城南部形成分叉，左侧的山岭向南与大别山构成一体，右侧的山岭却扶摇直上，跟太行山紧密相连。

    深入山林不到三百米，手机信号就开始逐步减弱，走出一千米外，一点信号都没有了。由于对方设有诡雷，程黎平和刘卫国不敢沿着山间小道行进，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各种草丛乱木上行走。幸好这里跟越南的丛林不同，基本没有什么毒蛇，更没有大型野兽，所以走起来还算比较安心。

    走到半夜，始终没发现任何异常。两人又热又累，喝了满肚子的水，最后决定在山涧旁稍作休息。深夜里的山岭非常寂静，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刘卫国说：“这个人手脚太干净了，连一点出现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程黎平说：“嗯，高手。”

    刘卫国问：“什么样的高手会沦落到这个境地，第一次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偷人家的粮食，点不对？”

    程黎平说：“那是为了生存，别无他法。”

    刘卫国说：“也对，以他的身手，估计抢了银行都能安全脱身。”

    闲聊了几句，两人继续起身往前走。在山林里搜寻一个人的踪迹，无异于大海捞针，因为这种未经开发的山林实在太过杂乱，一个人只要躲在树木丛中一语不发，恐怕十个人都难找到他。何况Z还是个伪装的高手。

    根据刘卫国的建议，Z有可能沿着山涧一路前行，因为他没有携带饮水，必须要不停的补充淡水。程黎平也是个中老手，立马认可了这个观点。顺着山涧刚走出两百多米，只听见“砰”的一声爆响，一块血淋淋的残肢落在程黎平面前。

    程黎平和刘卫国下意识的卧倒在地，向四周望去。爆炸的回声在山林中持续了几秒钟，就彻底消失了。低头看看那块肢体，表层密密麻麻的长刺，原来是一只倒霉的刺猬。近前走到爆炸的地方，地面有一个鸡蛋大的小坑，泥土里散发着刺鼻的火药味。

    刘卫国说：“炸药当量很小，应该是起警戒作用的诡雷。”

    程黎平皱着眉头，说：“对方好像没有恶意。第一次出警的六个警察，都是腿部中弹。杜德永也是双腿中弹，再加上这些诡雷，我觉得对方好像是在逃命，而非刻意伤人。”

    刘卫国点点头，说：“不错。”

    既然确定对方没有强烈的杀人欲望，程黎平和刘卫国就放下了心，大胆的继续往前搜寻。不过，大胆归大胆，还是要用心提防对方设置的诡雷。炸药当量再小，也能把腿炸断，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大量失血就意味着死亡。

    程黎平一边向前走一边大声喊叫：“我们不是警察，不是来抓你的。”

    刘卫国觉得这样喊没什么意义，程黎平却说，反正我们也没把握制服对方，还不如爽快一点，免得他觉得受到威胁，暗地里给我们一枪。

    刘卫国一听，顿时笑了，也跟着大喊起来。

    可惜喊了几个小时，嗓子都快哑了，依然没得到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