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皇室的异姓老祖宗
在所有人印象里,镇武司司长刘白是一个莽夫,一个不懂朝堂纵横只会与江湖人打交道的莽夫,这么多年能在这座京师屹立不倒,靠的全是皇帝陛下的支持与信重。 就连老皇帝心里,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多少人愿意想想,能让镇武司数千桀骜不驯的武人俯首听令,能让这样一个庞大的队伍令行禁止唯命是从,难道靠的仅仅是那种能够掌控人生死的秘药? 在老皇帝说出制衡两字的时候,刘司长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么多年朝局混乱,先是诸位皇子一齐将矛头对准太子,太子落马后,又分作四个阵营争来斗去,斗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这一切,原来都是皇帝陛下一手导演! 这些皇子甚至闹到残害血亲骨肉的地步,十数位皇孙惨遭叔伯毒手命丧黄泉,皇帝陛下仍旧稳坐高台,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 什么残杀皇室血脉视同谋逆,在某些时候,真的是个笑话,只要事情未浮出水面,这些死去的皇孙便都宣称为急病暴毙。 难怪公主府里,李泓敢对一位遗落民间的皇室血脉肆无忌惮痛下杀手,若当时他真的得逞,即便皇帝陛下知道了真相,因为对这位驸马爷的倚重,想必也会选择将此事掩盖下去。 在知道这桩案子的幕后之人原来竟是皇帝陛下的时候,镇武司司长刘白其实显得有些过于镇定。 只是因为他那张面瘫脸很少有起波澜的时候,所以御书房里没人察觉到他这种不合常理的反应。 刘白之所以没有被这样的真相惊掉下巴,是因为他的心里早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当初捉拿户部司郎中沈平,就是在这御书房里,他求来了由镇武司负责拿人的旨意,那时除了他与皇帝陛下,也只有两个太监在场。 在奏明事情原委之后,他敏锐留意到皇帝陛下看了其中一名太监一眼,然后那名太监便不动声色的离开。 那时他就生了疑心。 后来皇帝陛下似乎只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为了不惊扰城中百姓,还是夜里再动手吧,别闹出太大动静。 这更加重了他的疑心。 于是他遵从了陛下的旨意,并且言明会在子时行动。 结果等待镇武司的,果然是那位户部司郎中的尸体。 他虽然对皇帝陛下起疑,但终究还是难以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坐拥天下的九五之尊,怎么会卷到拐卖流民的案子里? 奈何事情的真相真的就是这般匪夷所思。 刘白微微垂下了头,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很了解这位皇帝陛下,所以看穿了老皇帝眼中隐藏很好的那份得意。 从这份得意来看,皇帝陛下显然对自己平衡朝局的手段十分满意,而且似乎还乐在其中。 刘白没看错,老皇帝确实对自己的手笔十分自得。 没人知道,贵为天子,他的心里其实一直缺乏安全感,一直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 换句话说,他的疑心很重。 十八岁登基,成为天下最有权力的男人,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一点权力都没有,因为背后一直有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不死对他指手画脚。 他的父皇告诉他,那个叫刘北斗的老东西,是太祖的至交兄弟,这个天下本来该由他坐,但他痴迷武道,懒得操心世间俗事,所以才将皇座让与李家。 之后不知太祖怎么说动了他,他才答应帮着李家照看天下,所以叫他一定要尊重这位异姓老祖宗,切切不可独断专行。 当时他觉得自己听了个鬼故事,世间哪有人能活几百年? 后来知道,这世间真的有鬼。 那是在他动了歪念以后,召集宫中高手想擒住那个宛如太上皇一般的老头,结果那个干瘪老头神出鬼没,不想出现时,根本没人能找到他的踪影。 他就那样在他的面前凭空出现,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有半点违逆之举。 老东西从来不给他留半点情面,不知多少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废物,还说如果没有他看着,他必定要丢掉屁股底下的龙椅。 他很不服气,却只能忍着。 这一忍,就是足足十五年。 在他三十三岁那年,老东西突然就心灰意冷,说帮着他们李家缝缝补补小三百年,太累了,管不动了,叫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然后就那么消失在他眼前。 从此真的没再出现。 他今年已经七十三岁,四十年过去,他基本能够确定,老东西已经不在人世。 纵容儿子们同室操戈,除了平衡朝局以外,其实还存着试探的心思,如果那老东西还在人世,以他的脾气,绝不可能坐视不理,一定会跑来皇城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八成还要将他暴打一顿。 老不死离开的头两年,他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终于拿回了属于一位帝王的权力,体会到至尊之位带来的乐趣。 在他纵情享乐的两年世间里,朝政安稳,天下太平。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那个老不死打下的底蕴,他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气运,能够让大仁王朝国泰民安的气运。 再奢靡的生活,总有厌倦的时候,当他想要抽出些精力管一管这个天下,让王朝的繁荣更上一层楼的时候,才发现朝中竟然有很多人都不太听他的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老不死在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于是他开始励精图治,苦苦学习如何平衡朝局,如何操弄人心。 他绝不可能让那个老东西一语成谶,真的丢掉屁股底下这把椅子。 好在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人,没用多长时间,朝中听话的人就越来越多,这个皇帝做的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他在百官心中的威严也越来越重。 这也成了他心里最得意的一件事。 但得意归得意,他知道与臣子说话,不能说的太透,点到即止,如果什么都掰开揉碎了讲明白,还谈什么帝心难测? 所以只是稍微点拨了刘白几句,便不再多言。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刘白也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说道:“请陛下恕罪,臣确实没想到陛下还有这些难处,只是如今朝中官员只顾争权不务正业,天下流离失所的百姓越来越多,臣实在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