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心悦他

                        那女子不管他们，只是静静观察着她面前四个瓶子，表情从期待渐渐变成失望。
    叹了一口气后，她双手合十，闭上眼，对指尖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睁眼，用食指指尖隔空对着四个人点了一下。
    下一瞬，四个铁棍从他们心口瞬间消失，血也不再往外流，云枝感觉方才乌云遍布的脑子一下恢复了清明。心口半点痛感也无，只有被血渍浸湿的衣服，提醒着他们刚刚受到的伤害。
    待他们四人都清醒过来，像是故意说给他们听一般，那少女冷哼一声，“果然是一群废物。”
    云枝懒得理她，她只想查看其他三人的情况，问道，“你们三个人都没事吧？”
    见三人纷纷点头，神态也变得正常，云枝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那少女冷漠地看着他们，接着拍了两下手，一个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半透明的水晶球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对云枝道，“我可以送你们回去。”
    接着她右手轻捻，云枝他们身上的绳子碎落一地，她对恢复自由的云枝道，“将手放在此球上，你们便可回到你们的世界。”
    云枝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法力也回来了。她半信半疑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知道此人想搞什么鬼。
    见云枝不放心她，那少女又道，“我不会害你们。”
    云枝面前有一个结束试炼的机会，但是她迟疑了。
    她需要做一个抉择，是选择回去，结束这场试炼，还是选择留下，完成鲛人的心愿。
    云枝是一个极其护短的人，青儿和叶柏羽都是她最珍重的人，她舍不得他们受到一点伤害，解唯是她的小弟子，她更有义务保护好他。对于他们而言，离开是最好的选择，离山派本就无意参与这场试炼。
    云枝缓缓抬起手，隔空放到了水晶球上面。
    但自己，真的要坐视不管吗。
    可若是她选择了回去，那鲛人就再无被救的机会。他那么努力地发出了祈愿，就是为了能获得这一线生机，自己或许是他黑暗生命中唯一的光，她真的要残忍的断了他的最后希望吗……
    云枝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她对其他三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做任务。”
    青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此地凶险，青儿愿意陪着师……你。”叶柏羽跟解唯也同样表示不会抛下云枝离开。
    云枝冷下脸，“这是命令。”
    少女打断道，“所以你们不打算走？”
    云枝看着面前的水晶球，半透明的球体中倒映出她自己的身影，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
    她突然想到她拜入北真派时，师父问她为何修仙，她说想要变强保护弱者，铲除邪祟，保百姓太平。
    但问这个问题不过是走个过场，云枝说的也是场面话，她修仙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有人说她有修仙的天赋，她走投无路想试一下罢了。
    云枝心里几乎没什么正义感和心怀苍生的大爱。
    她自小便清楚，这辈子能转生为人实属不易，人活一世，就应图个快活自在。故而她所做之事皆是为了自己，和她心中的“自己人”，至于世俗规则和教条，她从未在乎过。
    她不想离开这里，主要是因为她自己有私心……
    解唯看懂了云枝内心的纠结，他开口道，“师尊其实可以不用在意我们，做你想做之事就好。”
    云枝略带惊讶地看着解唯，他竟然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思索片刻，云枝决定留在这里，实现鲛人的愿望。
    
            
                        看着云枝逐渐放下的手，少女直接收起水晶球，不再给云枝反悔的机会。
    因着少女几次三番给他们机会，云枝已经完全确认少女对他们没有危险，而且经过方才的经历，她甚至觉得少女想跟他们合作。
    云枝直接问少女，“你当初为何要把我们从笼子里放出来？”
    少女假装听不见，转头收拾起了桌子上的器具。
    ……
    云枝拳头又硬了。
    “你当初为何要把我们从笼子里放出来？”云枝咬着牙压着火又问了一遍。
    这人对她的恶意非常重，云枝非常确认此事。
    少女这才放下手中的瓶子，又从虚空中变出来一个蓝色的水晶球，对四人道，“我讨厌这儿的环境，手放上来，带你们去别处。”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云枝先把手放上去，其他人跟上。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环境猛然变幻，最后四人来到了一片草原上。此刻天已经黑下来，一人高的篝火在他们面前熊熊燃烧着。
    那少女背对着他们，站在篝火前面，轻声道，“用你们的语言称呼的话，我叫春山绒，我们的种族叫涯族，我是涯族圣女，背负着保护整个涯族的责任。我能预测未来，所以预测到了你们的到来。”
    说到这，春山绒停顿了下，声音变得更低，“你们今天见到的那个鲛人，他叫离思雅，来自你们所在的世界。既然你们不想走，那就陪他一阵吧，他应该……很想家。”
    云枝从她声音里听出了难以掩饰的悲伤。
    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春山绒慢慢转过身来，视线在四个人身上停留了一阵，又望向远方，“你们与他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你们见了面想必会很高兴的。等过几日我会直接送你们回去，这里不是你们应该待的地方。”
    春山绒正要迈进篝火堆，云枝看出她是要走，连忙喊住她，“请等一下，我们突然来到此地，对这里完全不了解，我们可以跟离思雅见面，但有一个条件。”
    春山绒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云枝，云枝猜得没错，现在春山绒完全失去了方才跋扈嚣张，神态变得低沉无比，她现在应该比平常更好说话。
    春山绒好像并没有听清云枝的话，眼神飘忽，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当云枝准备再重复一遍她的话时，春山绒开口了，“什么条件。”
    “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好。”
    春山绒讲得很慢声音很轻，但是他们都听得很仔细。
    与尘间一样，这个世界并不只有涯族一族，还有很多其他的种族。但这个世界环境恶劣，可供物种生存的区域小得可怜，故而每个族类需要不断消灭其他族类来扩大自己的地盘。
    弱肉强食，不灭不休。
    涯族虽有法术且会飞，但跟其他物种相比，更脆弱且容易受伤。
    数万年前，涯族遭受攻击，差点被灭族。幸而偶然经过此地的鲛人伸出援手，帮助涯族护卫家园，在鲛人的帮助下，涯族存活了下来，鲛人也便成了他们一族的希望。
    听罢，云枝在心中冷笑，春山绒现编故事的能力真是令她侧目，不去尘间说书可惜了。
    春山绒所说的前半段暂且可以一信，但后半段……云枝记起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鲛人与女人的石像，他们对待鲛人的方式，与其说是合作，更像是献祭。
    
            
                        到底是鲛人主动来帮他们，还是他们用了邪术抢了鲛人回来？
    这时，春山绒对着云枝突然弹了下手指，有一抹红色自春山绒指尖飞出，袭向了云枝。
    云枝的表情不可察觉地变得呆滞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处到底所为何事？”春山绒问道。
    云枝语气机械地把之前的回答重复了一遍，但是最后一句却改成了：“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实现离思雅的心愿。”
    “什么心愿？”
    “带他回家。”
    春山绒好像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她思考片刻，又问，“那方才我给你机会离开，你为何纠结？”若是为了完成任务，云枝应该果断拒绝离开才对。
    “我怕留在这里会让徒弟们受伤，我的徒弟们是我最在意的人，但是我又不忍心看着离思雅在此地受苦。不过此地是初级试炼，危险程度相对小些，我能够保护的了徒弟们，所以我最后决定留下来救离思雅。”
    春山绒面无表情，“这么犹豫，看来也没有很想救他。”
    “不，我很想。”
    “为什么？”
    “我心悦他，我绝不会让我心悦之人受伤……”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叶柏羽甚至惊讶得不自觉张大了嘴。
    他他他，他听到了什么？他不会听错了吧。
    唯有春山绒冷笑起来，她接着抬手，对着青儿弹了下手指，“那你呢，你心悦离思雅吗？”
    叶柏羽紧张的看着青儿。
    青儿的头摇的比拨浪鼓还要快，“不不不不。”
    叶柏羽突然满脸期待的看着春山绒，春山绒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她能猜到叶柏羽想知道什么，但是她不打算满足他。
    春山绒重新看向云枝，“那我问你，若是你所在的世间负了你所爱之人，而你必须要在世间与所爱的人之间选其一，你选哪个？”
    云枝毫不犹豫，“自然是所爱之人，这世间与我何干。”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仅如此，我还要为他讨个说法。无论他被辜负了多少，我都会让那些人加倍奉还。”
    解唯看向云枝，他的眼眸闪烁了几下，眼底藏着无人看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