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执棋之人,从来就不止沈小郎君一人
南宝衣笑而不语。 殷穗红着脸牵了牵她的袖角:“娇娇?” 南宝衣意味深长:“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一句佛门偈语,把殷穗绕晕了。 南宝衣转头望向游廊外。 暮春时节,园林落英缤纷。 她伸手接住一枚娇嫩的花瓣。 但愿洛阳之战,二哥哥仍旧无往不利,称雄称霸。 …… 终于到了开战的这一天。 洛阳城郊,朝廷军队和地方军队汇聚成海,数十万士兵安静如石头般严阵以待,神情肃穆地注视着老君山的方向。 远处扬起滚滚尘埃。 是殷朝宗带领十万大军缓缓而来。 隔着百丈远,军队停驻。 天空阴沉。 长风吹过还没有染上血腥的战场,枯萎的蓬草被卷上高空,更添几分肃杀。 阵前,萧弈、沈议绝各自骑着骏马。 十丈之外,殷斯年率领地方将领站在战车上。 隔着百丈远和殷朝宗遥遥对望,三方势力各怀心思。 军队后方。 南宝衣也来了。 少女梳双髻,穿石榴红圆领斜襟长袍,腰系革带,脚踩鹿皮靴,利落地登上后方哨楼。 正要拿起桌上的远镜观望,却意外发现哨楼里还有一人。 小郎君白衣胜雪褒衣博带,因为发髻过于松散,几缕长发从额角垂落,为他添上了几分落拓和野性。 他双手笼在大袖中,独坐桌前,安静地盯着棋盘上的对局。 黑白棋子,犹如犬牙般纵横交错。 他微笑:“南宝衣,你猜今日这局棋,会如何收场?” 南宝衣暗暗握紧双拳。 她声音清寒:“你这两天去哪儿了?你是不是又在背地里谋划了什么?” 沈议潮轻笑出声。 他抬头,昔日清隽俊美的面庞消瘦许多,白皙的脸颊像是喝过酒般浮上潮红,带出一种异样的、病态的美感。 他从容不迫:“你们都只是棋子,而我沈议潮,是执棋之人。你今天很幸运,你将欣赏到我特意为你们安排的结局。” 南宝衣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沈议潮捻起一颗白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棋盘上。 他道:“攻。” 落子声清脆。 …… 战场上。 两军对垒。 肃穆的氛围中,殷斯年突然大笑出声。 他抚着胡须,高声道:“咱们三方势力今日较量,不知谁赢谁败?雍王殿下,你认为今日胜负将会如何?” 萧弈转着陌刀。 薄唇噙着轻笑,他漫不经心:“当然是本王获胜。” “未必吧?”殷斯年得意洋洋,终于撕下了伪善的臣子面具,“正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雍皇族统治中原足够久了,天子之位,也该换个人来坐!” “殷太守的意思是,你殷家想坐天子之位?” “有何不可?!”殷斯年振臂高呼,“萧家无德,天下人共诛之!我殷家受天命所归,理应被万民朝拜!” 萧弈微笑:“山匪当前,咱们身为盟友,应该一起剿匪才是,何必着急称王称霸?” “盟友?”殷斯年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纵情地大笑出声,“萧道衍,你万万没想到吧?我等才不是你的盟友!我等早就和山匪达成盟约,今日之战,正是为了围剿你们!萧道衍,受死吧!击鼓!” 随着他一声令下,战场上的鼓声撼动天地。 他的军队举起武器,高喊着袭向萧弈和沈议绝的军队。 殷斯年眼如鹰隼,盯向远处的山匪,大吼:“一起上!” 十万山匪,列阵端严。 殷朝宗骑在战马上,黑纱幂篱在风中轻曳。 他缓缓勾起嘴角。 …… 老君山上。 山巅有一座石头亭,可以俯瞰战场上的形势。 亭子里,置着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年轻的皇子殿下端坐在棋盘后,簪一根碧绿竹节簪,白衣如雪,腕间悬一串黑檀木佛珠。 今日天阴,却有春阳穿透山巅云雾落在他的周身,更显他病弱风流,气度高华。 阿弱坐在亭子外面的台阶上,捧着小脸,不解地回头看他:“阿叔,你快来看爹爹他们打仗呀!你一个人坐在那里,自己跟自己对弈,不觉得无趣嘛?” “自己跟自己对弈?”萧随轻笑,纤白修长的指尖探入棋篓,“不,阿叔并不是在跟自己对弈。” 阿弱噘了噘小嘴:“阿叔说话总是高深莫测,叫人听不明白。” 隔着遥远的战场,萧随望了眼那座若隐若现的哨楼。 他低眉浅笑。 执棋之人,从来就不止沈家小郎君一人。 山风过境,吹拂着他腕间的珠串,佛珠相撞,发出悦耳的细微声响。 他执起一枚黑棋,信手落入棋盘:“攻。” …… 战场上。 面对殷斯年的呼喊,殷朝宗伸手,缓缓揭下黑纱幂篱。 英俊而深邃的面容,清晰落入洛阳世家的眼底。 这一瞬,就连殷斯年都愣住了。 山匪的首领,竟然是…… 殷朝宗拔出长刀,厉声高喝:“曾经欺压你我的狗官就在那里,曾经把我们当做奴隶的贵族就在那里!杀!” 喊杀声撼动天地。 成千上万的屈辱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山匪们挥舞着刀剑,吼叫着冲向战场! 原本勉强和朝廷军队五五开的洛阳军队,在这一刻腹背受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殷斯年的瞳孔微微缩小。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闻名洛阳城的大盗,怎么会是他的庶长子? 又怎么会…… 和萧道衍达成同盟? 按照他的计划,腹背受敌的是朝廷军队才是,然后他将在土匪和朝廷军队两两重伤时来个黄雀在后的戏码,彻底吞并他们的力量……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战场形势,在开局的时候就瞬间逆转。 胜负,仿佛已经分明。 …… 哨楼之上。 南宝衣拿着远镜眺望,忍不住翘了翘樱唇:“沈小郎君,殷太守腹背受敌,恐怕很快就会战败呢。哦哟,某人才开始效忠对方,这就要败了,这可如何是好?” 沈议潮手捧热茶。 铁观音的茶香弥漫在他的鼻尖,令他神清气爽。 他遥遥望了眼老君山的方向,唇边挂着一抹笑,不慌不忙:“下棋最重要的,是耐心。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赢家是谁。” , 小长假快要结束啦 抽二十个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