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二章 永远值得
2010年5月28日，东部决赛第六场比赛日。 谢候要思考的问题有很多，今天一天，他的脑海里满是战胜公牛的方案。 那一道道解法，最终得出的结果，都不理想。 第五场那种突破到底的办法，肯定不能持续用下去。他的身体能否坚持先不说，公牛经过两天的研究，一定会定制出相对的解决方案。 谢候希望他的手感可以在今晚回归，哪怕就这一场。 他的烦恼越来越多，皱起的眉毛直观地反应出他的焦虑。方才早上，太忧虑对备战也不好。 他决定，让雪薇再讲个笑话。 雪薇明明准备了许多的笑话，最能逗乐丈夫的，还是那些黑美国的段子。为了让谢候高兴，她不得不说出那些让美国人难堪的段子。今天逗乐谢候的是这个：一个中国人，一个法国人，一个美国人谈论什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中国人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晚上回家发现家里人做了香喷喷的饭； 法国人嫌弃中国人太传统，无趣，他认为最幸福的事情是和一个法兰西女郎一起去喝杯威斯忌，一夜换好，好和好散，多浪漫； 美国人对此极其的不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警察对着你开枪，打死的却是你旁边的黑人兄弟。” 谢候的笑声无比洪亮，“你们穆斯图一个个都有些种族歧视...” “我哪有！”又不是雪薇想讲这笑话，是谢候想听的，但现在，她是百口莫辩了。 雪薇的笑话让谢候安然地度过一个本该忧虑重重的早晨。 这就是有个贤内助的好处，谢候今晨本该过的糟糕，一直忧心到晚上比赛开始之前。 多亏了雪薇，他的烦恼已经消失不见，比赛的事情暂且放下了，他可以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就做一个幼稚的丈夫缠着妻子讲笑话。 美妙的早晨，准备就绪的下午，一直到傍晚，黑夜，21：00。 谢候的队友们在球员通道互相打气，他们就像去年一样，每次战胜公牛，都觉得有很多的运气加成。第五场取胜，是谢候豁出命换来的，那样的事情不会连续发生。 奇迹是否还会发生，他们无法知晓，只是尽力而去。 冲进球场之前，他们互相打气，让彼此士气高昂，谢候领着他们向里跑，他们冲进来了。 “今晚，可能是步行者本赛季最后一个主场比赛，让我们尽情地享受吧！” 鲍比·伦纳德还有件事没说，为步行者解说了近30年的他，将在夏天正式退休，结束将近半生的解说工作。 这件事，就连他的搭档麦克吉尼斯都不知道。 比赛艰难，他不想再让观众分散注意力。 公牛和步行者过去的对手最大的不同是他们不会因为一场败仗就气馁或者胆怯。 他们会找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比赛开场后，公牛的进攻由加内特给霍华德传出空中接力。魔兽张着翅膀，就在谢候的头顶暴扣。 谢候可以顶住他的背打，却挡不了他肆虐天际。 谢候做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进攻，他投篮了。 第一个回合便选择投篮，多少有些对持续突破的成功率信心不足。但他的投篮，成功率不高。 比赛刚开场就投不准的话，接下去就难办了。 第二个回合过来投篮又不进，谢候心知，他的投篮手感暂时找不回来了。公牛抓住他投篮不进的间隙连着打反击。 他们建立优势，取得领先，谢候的不要命突破来临。 雪薇现场亲眼目睹了谢候的突破。 她坐在前排，看见公牛四个人包夹，就算谢候出球，也难免挨到对方的小动作。 他的球传向外围，巴图姆三分，加内特轮转到位，不中。 第二个不妙的情况出现，队友的三分疑似不准。 公牛抓住步行者进攻端的问题，防守端尽量不打篮下，活用加内特的射程，保罗和马丁场均20 的进攻能力，进一步扩大了领先。 “步行者正在黑暗中寻找光明，他们已经逼近深渊，继续下沉，等待他们的将是赛季终结。” 他们以14分的落后结束首节，谢候接着打第二节，他绝不甘心就这么失败，随着他喝令队友拉开，右手持球，面朝篮筐的时候，现场球迷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mvp！” 激动的呼声，他是印第安纳的希望！ 呼声持续，谢候告别mvp已经三年之久，他已经忘记得到mvp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让对手畏惧他，是什么感觉。 他的突破直接贯穿布鲁尔的防守，准备补防的加内特吃了他的对抗，篮下的霍华德意料不到狼王的防守会在瞬间被破。 换句话说，他没准备好以最快的速度迎接强敌。 霍华德可能只慢了半秒钟，等待他的写进职业生涯的耻辱，谢候将他的脑袋骑在身下，压制着他的身体暴扣得分。 “啊啊啊啊~~！！”谢候长啸。 他发出全力进攻，以最短的时间将比分缩小到6分。 加内特回应了他，三分，两分，二次进攻补篮。 分差回到两位数，由于公牛频繁摆出联防，他们的运动能力太过出色，即便多人回收，等他传球，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防守人身前。多人包夹的情况下，如果谢候突破位置太深，就会出现想传球也传不出去的尴尬。 公牛的强大根源，就在于他们的天赋与运动能力。 去年是这样，今年也是这样，只是他们经过一个冠军赛季后，更加清楚自己到底潜藏着多大的能量。 谢候不要命的突破，失去了效果，他们的防守太好了。 反击、轮转、优秀的阵地战进攻，保罗的杀人中投将他拼命追去的分数又拉到15分。 半场结束了，芝加哥人留下让人心疼谢候的分差，昂首走向球员通道。 雪薇望着谢候走向球员通道的背影，那背影越来越远了。 她熟悉的谢候，是战无不胜的谢候。 而今的谢候，茫然中求胜，无望中寻找奇迹，他脆弱的很，但为了球队，他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坚强。他惧怕疼痛胜过所有，为争得一丝希望他还把自己甩到空中再重重落地，那些疼痛有什么比的了吗？公牛给他的小动作，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她已经见过一遍了。照此情形下去，伤痕会增加，他的痛苦会增加一倍。 即便赢了，也只是扳平大比分，还有第七场要打。 真的值得吗？ 下半场，比赛并未如步行者球迷所想，谢候开局进入杀神模式。 不，他们见到的是谢候的突破被封盖，落地不稳，还没站起来公牛就打成反击了。 谢候难以起身的样子让人担心他受伤了，但他没伤。 之后一个回合，突破后招牌的单手拉杆动作施展而出，却没找到篮筐，继续不中，公牛无情的反击，将分差拉到19分。 绝望的情绪在步行者的主场球迷之间相互传播。 公牛期望看见一个绝望的谢候。 只有那样，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真正地战胜了步行者。 假如国王没有对失败低头，他们的对手便没有真正的获胜。 国王会低头吗？ “伙计们，还没结束！”谢候喊道，“事情会好起来，我们有很多时间，别去看比分，让我们更努力一点，慢慢地追分，时间对我们有利，我们一定会走上正轨，事情会朝好的方向发展，相信自己！” 安静的球场，绝望的球迷，谢候的声音那么脆耳，许多人错愕。他的希望还没消失吗？ 从那个时候开始，谢候就不看比分了。 突破拿不了分？投篮没手感？光靠抢篮板阻止不了公牛？他还能做什么？看起来他能做的事情都不能帮助他们缩小分差，那他还能做什么？ 他能做的事情，是带动那个最能打马虎眼的人去得分。 谢候，高位持球，单手招来阿泰斯特，他的身体提供上佳掩护，漂亮地击地球送给野兽极佳的得分机会。 禁区之外，阿泰斯特面对霍华德使出别扭的抛投，打板命中。 之后的数次进攻，不外乎如此，他们保证了进攻的成功率，公牛难以扩大比分。 之后某个回合，谢候封盖公牛的突破，步行者罕见地完成防守反击，追分悄然进行着。 他们以缓慢的速度追逐着跑动飞快的公牛。 一直追到第三节末尾，公牛领先13分。 大半节的时间追6分，满打满算，第四节一整节的时间够他们追上吗？难道公牛就会眼看着他们反超吗？ 第四节，公牛叫挡拆让保罗小打大对付谢候。 以谢候如今的体重，他能在进攻端怎么羞辱保罗，保罗就能在进攻端怎么羞辱他。 大打小，小打大，永恒的错位，永恒的难题。 谢候解决难题的方式是暴力的贴身对抗硬抢球，保罗丢球，随即反击，分差追到11分。 从此开始，最为雄壮的追分潮拉开。 公牛进球，谢候一定会进球。 公牛不进球，谢候会想方设法进球。 高位策应，突破分球，冲抢进攻篮板，他的对手不知道他的斗志为何会这么强盛。是有什么东西在刺激他，还是他真的相信步行者能赢？ “乔治，你相信奇迹吗？” “我不相信奇迹，我相信亚瑟...不，我收回那句话，我不相信亚瑟，我相信谢候，我100%相信谢候！” 欧美国家有多少个叫亚瑟的男人？恐怕数之不尽。 有几个叫“谢候”？仅此一个。 为步行者追逐胜利的人，他真正的名字，是谢候。 他曾希望球迷有一天能用他真正的名字欢呼，今天他的愿望成真了。不知道是在向球迷说了这件事——亚瑟希望听你们叫他真名。 对球迷来说，这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何况“谢候”的发音对他们来说没有难度。 谢候起手命中当晚第一记三分球，帮助步行者将分差追到个位数的瞬间，印第安纳好像火山喷发的现场，这座城市的人民失去了理智。 没有人会要求他们停下来思考。 他们高喊谢候的名字。 呼声变成了支撑谢候继续拼搏的燃料，他的投篮回来了，在最关键的时刻。 公牛面临着最强挑战，谢候的进攻让他们的防守压力逐渐增大。 连霍华德都频繁来到外围，谢候的进攻逼迫公牛的防线不断地扩大。 终场前的分钟，公牛的高位延误封住了谢候的投篮机会。体重过大的谢候已经不再具备当初的速度，他无法用他的速度一步越过运动能力爆棚的加内特和霍华德，他必须顶着他们的防守杀进篮下。 冲撞难免，他回到了第五场的节奏。 冲击禁区，倒地。 继续冲击，再次倒下。 他可以倒下，他接受，只要能得分，倒下多少次都可以。 世界看着谢候1分又1分地追近，像抽血一样，几乎要将公牛的领先优势抽干。 比赛结束前两分钟，谢候与加内特之间发生了全场最激烈的一次碰撞。谢候被撞得掌控不住球，直接飞出界外，而加内特更是惨叫着捂住膝盖，两人都没落好处，只余下全场的嘘声。 谢候的身体颤抖着，他在队友的帮助下站起来了，刚好看见加内特被人用担架抬下去。 他向前走了几步，虽有痛感，但不强烈，他可以继续打。 他没有理由在此时逃避，加内特离场，这是他们将比赛拖进抢七的最好机会。 方才的撞击影响了谢候的手感，他两次罚球全部失手，公牛的反击到位，分差变成6分。 谢候持球攻击篮筐，追到4分。 马丁投篮命中，再回6分。 比赛时间只剩下一分钟，公牛有太多的得分点，加内特的离场，降低的是他们的防守，进攻依旧强势。 谢候运着球，继续拿2分只是浪费时间，他扫了左侧的阿泰斯特。 野兽领会了他的意思，全速跑来。 公牛以为他们要手递手配合，那只是个假动作。谢候做出手递手的传球动作，球没递过去，骗过防守，正面弧顶射出三分，命中！ 时间剩下40秒，步行者追到3分。 公牛暂停，谢候想不到，对方会选择从他身上将分数打回来。 暂停结束，保罗叫挡拆，他似乎忘了谢候不久前正面断下他的传球，依然要小打大。 谢候迎接上去，他与加内特的撞击发生之后，脚下就使不上劲了，他很确定他的脚没有大碍，但并非没有任何的磨损。 保罗是节奏大师，10秒不到，他无数次晃动，一次次地挑战谢候识别假动作的眼力，结果他成功地将谢候晃起。 特意运球到谢候的身侧，蹭了他的身体，投篮出手。 裁判虽然没有响哨，但保罗的进攻却是打板命中。 已经使出了全力的谢候，连续打了47分44秒，比赛剩下16秒钟，步行者落后5分。他有创造奇迹的能力，但他已经没有创造奇迹的体力了。 真正的绝望在这一刻降临。 没有体力的谢候执行关键进攻，他的队友无人敢上前要球，那是属于谢候的责任。 谢候晃过布鲁尔，冲向禁区，换成平时，他会抱着隔扣霍华德的打算，而现在，他的起跳高度平庸得让魔兽轻易地抓住漏洞，赐予他最为凶狠的拦网式封盖。 步行者本赛季的最后一攻，就此结束。 公牛捡起篮板，不进攻，迂回运球，时间走向了终点。 步行者如去年一样，尽全力，拼到第六场，面对着无比巨大的实力差距，最终还是落败了。 公牛们为得到总决赛的门票而庆祝，他们庆祝的方式激烈得看不出这是一支卫冕冠军。 比赛结束后，雪薇第一时间跑进场内，来到谢候的身边，想把他扶起。 谢候更多是靠自己的力气起来，他现在体重太大了，雪薇怕是有心也无力。 “值得吗？” 雪薇轻声问。 谢候抬起头，脸上满是汗珠，面色难看，眼眶湿润，队友和他一样失望，但他们已经尽力了。实力不济，没什么可遗憾的。 谢候用力用鼻子吸了口气，发出厚重的鼻息声，“永远值得。”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 “thankyouxiehou！” 刚开始只是几个人喊。 “thankyouxiehou！” 后面是一堆人在喊。 “thankyouxiehou！” 然后是所有人在喊。 “thankyouxiehou！”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满是留恋与遗憾。也许，他们感觉谢候会离开？也许，他们只在感谢谢候七年来的付出？ 所有人都知道，今年是谢候的合同年。 一旦他进入自由市场，步行者没有任何优势和大城市竞争。 “thankyouxiehou！” 为了你七年的奉献！ “thankyouxiehou！” 为了你带来的无数荣耀！ “thankyouxiehou！” 为了今晚倾尽所有的你！ “thankyouxiehou！” 你听到了吗？ 谢候从来没想过他会得到与雷吉·米勒一样多的热爱，在他看来，六年前他们输给活塞的时候，全体球迷自发起身恳求米勒“再战一年”的景象，是他见过的最动人的景象之一。他以为，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错了。 球迷热爱米勒，也热爱他。 一声声“thankyouxiehou”，满是真诚与不舍。 谢候拖着一身的伤，和不太方便的腿脚，郑重地对现场球迷鞠躬，无视了现场的记者，在雪薇的搀扶下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