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新战争的号角
既然整个邦联从里到外都是自己人,扬帆城又不可能倒向帝国,安森自然表现的很大度,一切条件任由路易这边提,只是时间要尽快。 毕竟战争已经结束,各方军队都要尽快回到原地展开战后重建与恢复工作,不可能无期限的在扬帆城待下去。 对于这个现实需要,年轻骑士表示理解,并承诺最多一个晚上就能给出答复。 于是第二天,安森和邦联高层们都收到了这么一份叫《扬帆城协定草案》的文件;删繁就简一下,路易对于加入邦联这件事提了这么几个小要求: 首先,因为扬帆城在所有殖民地当中的特殊性,应拥有不同于其它殖民地的特殊地位。 什么叫“特殊地位”? 直白的讲就是不能有风暴师的基地,更不能有风暴师的驻军;未经允许不仅是风暴师,任何地区的军队都不得擅自进入扬帆城领地,否则即视为侵略,扬帆城拥有反击权。 同时在政治权力上,考虑到邦联迄今仍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首都;扬帆城认为邦联首都就应当是扬帆城——无论经济,军事还是在各殖民地中的重要性包括历史价值,其它任何一处无法与扬帆城竞争。 贸易方面,扬帆城同意统一关税,甚至愿意承担很大一部分邦联开支;但既然扬帆城纳税最多,也就应当对邦联的贸易政策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扬帆城尊重邦联除了各地议会制定的法律外国,应有属于邦联的最高法院作为最高仲裁机关;不过考虑到扬帆城是邦联人口最多的地区,这个法院最好也应该设在扬帆城。 至于宗教…虽然邦联已经通过法律明文确定守信者同盟是唯一合法宗教组织,但其信仰属于普世宗,扬帆城信众中还是更偏向教会;既然邦联倡导自由,扬帆城认为自己有拒绝守信者同盟入境和传教的权力。 报纸则更不用想——扬帆城欢迎报社机关,但只欢迎技术和经验交流,更希望能在相互学习的基础上,建立属于自己的报社。 并且路易虽然赞赏邦联的“自由”原则,但对所谓的“平等”表示有待商榷;虽然大家都是一方殖民地(虽然现在暂时叫共和城邦了),可如果非要绝对平等,那真的对所有人都公平吗? 别的不说,扬帆城人口和财富都是灰鸽堡五倍以上,凭什么两边的权力责任都完全平等?如果明天某个只有几十人的小殖民地宣布独立,是不是也能和六大殖民地平起平坐? 路易认为在道德尊严层面,双方可以平等,但各自所掌握的政治权力应当与人口,或者向邦联缴纳的税赋直接挂钩;毕竟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回报,这也是“平等”的一种。 因此既然扬帆城人口最多,缴纳的税也肯定是最多,成为自由邦联的首都所在地以及成为邦联领袖,是非常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份草案一经出现,立刻治好了邦联上下无数人的低血压;许多原本还对扬帆城或者路易本人抱有好感的人,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脸颊疼的像是被抽过一百下耳光。 但另一边的扬帆城却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众怒,甚至还感觉挺委屈。 堂堂新世界最大的殖民地,哪怕经历过之前的动乱,人口和财富都比全盛期的红手湾,黑礁港和长湖镇三家加起来还多,贸易量更是和白鲸港这个克洛维唯一指定新世界通商口岸不向上下。 自己实力强大到这种地步,地位上却仍然愿意接受和灰鸽堡平起平坐,也愿意承担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只是希望多要些特惠待遇…这有什么不对的? 一方是豪门看穷亲戚,一方是把自己当成了对面的救命恩人,没打起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好在双方都很清楚彼此真正的底线,所以也不是完全没得谈。 尤其得到过伯纳德点拨的路易,非常明白只有加入邦联才能保全扬帆城,同时利用这座城市让邦联逐渐对帝国产生好感,才能逐渐摆脱来自克洛维——或者说某位总司令阁下——的影响。 对于这一点,安森也是乐见其成的。 他也不想让本土产生“自由邦联是克洛维附庸”这种错觉,但有些话身为忠臣的自己是不能说的;既然路易愿意站出来当这个恶人,出于对朋友和盟友的尊重,守备军团总司令肯定不能拒绝。 至于一众邦联高层…除了已经死心塌地追随安森,甚至还打算更加进步的波丽娜·弗雷,其余自由派首领多少有点儿精神分裂:既担心扬帆城实力太强会侵蚀他们已经拥有的权力;有希望有这么一个强势的“自己人”加盟,抵消来自白鲸港的影响力。 在这种多方各怀鬼胎,却又都不敢掀桌子的情况下,原本所有人都认为会变成持久战的谈判,最终只持续了三天就结束了。 会谈结果是扬帆城放弃了“特殊待遇”——不要求成为自由邦联的首都,六大殖民地地位和权力互相平等,同时不得阻止正常的商业往来,允许风暴师和邦联军队在其境内自由通行。 作为“回报”,邦联赞同扬帆城设立“大法院”作为最高仲裁机关的建议,同时扬帆城可以继续保留自己的宗教信仰,拒绝守信者同盟的入驻,并且可以拥有报社方面的“自由权”。 对于这份明显刻意针对了白鲸港的协定,邦联高层最开始其实是比较惴惴不安的,但结果利益明显受损的安森并未提出任何抗议,只提出了对于克洛维军队出兵援助一事,希望能得到扬帆城方面的补偿。 要求也不多,一是扬帆城港口的无条件使用权,因为这里有整个新世界最完善的船坞;二是特惠贸易权,自己未来希望在扬帆城置办些“小产业”,可能还会因此经营一家私人银行。 多少有些心怀愧疚的路易,在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前提下,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 “…所以最后的情况就是这样。” 带着些许遗憾的口吻,安森神色愧疚的看向眼前远道而来的瑞铂主教:“因为秩序教会对扬帆城的影响实在过于强大,尽管我们已经竭力争取,但对方仍不肯……” “总司令大人,您完全无需道歉!” 宛若洪钟的话语声在房间内回荡,仅从嗓音判断,完全听不出这位风尘仆仆的主教大人几小时前才刚刚抵达扬帆城,并且十天前人还在红手湾。 作为冰龙峡湾以及自由邦联的宗教领袖——至少是名义上——这位普世宗传教士迄今为止仍和他在白鲸港时没有任何不同,除了三套教士服和两套冬夏礼服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衣服,住在白鲸港一个只有四十五平米的联排套房里,全身家当不到一千金币。 为了协助红手湾当地的守信者同盟招募人手,没能跟随大部队出发的瑞铂主教只能蹭了一支运轻货的商队的马车,连路费都是当地信众替他垫的。 刚刚抵达扬帆城时,如果不是正巧遇上了认识他的骠骑兵连长,连风暴师的官兵都不相信这个蓬头垢面,和流浪汉都相差无几的家伙竟然是守信者同盟的代言人。 “对于扬帆城信仰的实际情况,我也并非全然不知;想要让他们接受普世宗的难度,远远不是在冬炬城或白鲸港时可以比拟的。” 粗糙的手掌轻轻捧起刚刚加热过的葡萄酒,让温度顺着掌心流入四肢百骸,连带着瑞铂主教的脸颊也变得比刚开始红润了许多。 “事实上,就算您能够强迫扬帆城议会接受,守信者同盟暂时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将组织扩展到这里;光是要建立长湖镇到灰鸽堡五个殖民地的分部,就已经超出同盟力量的极限。” 长出口气,瑞铂主教的表情颇有几分感慨:“至于扬帆城…让他们暂时先维持现状也未尝不可;普世宗要壮大起来需要时间,过多的吸纳忠于教会的信众,很容易让同盟逐渐偏向本土那已然堕落的风气。” 安森微微颔首,对此深以为然。 他会答应路易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哪怕卢恩家族和守信者同盟的势力扩张,也已经到达了极限;扬帆城这块肥肉是很香,但想要吃掉它所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很容易因为消化不良产生种种恶果。 不能在扬帆城建立报社倒是挺让人遗憾,不过舆论这东西有时反而是外来的更占优势;一边是覆盖大半个新世界的“区域性报纸”,一边是只能局限于本地的街头小报,谁的影响力更强,这一目了然。 路易·贝尔纳,你管得了我开报社,你还能管得了扬帆城的读者们爱看谁吗? “更何况比起同盟的扩张,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瑞铂主教画风一转,表情正色道。 “更重要的事情?” 看着对方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安森一时间有些诧异。 “土著民。”瑞铂主教公布了答案: “更准确的说,是土著民中的旧神派——既然来自帝国的危机终于被解决,也到了处理这部分威胁的时候了。” 开口的同时,原本温文尔雅的主教眼神中立刻流露出几分肃穆,凝重,还有…狂热。 如果说因为圣艾萨克而兴盛的求真宗着重求知,诞生自帝国宫廷的护国宗关心世俗与信仰间的二元关系,秩序教会偏向统治,而对无欲无求,一心传播信仰的普世宗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圣战。 覆灭一切邪恶信仰,铲除所有不敬神的异端,靠靴子和长剑将秩序之环的教义传播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这就是普世宗所追求的信仰价值。 “我收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对方提到了土著民旧神派正在策划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准备趁冬季来临,对殖民地发动全面突袭。”瑞铂主教沉声道: “不仅仅是白鲸港或者冬炬城,而是所有殖民地——从扬帆城到灰雪镇,甚至是北海三国控制的区域,总计十三处最大的殖民地,全部都是他们进攻的目标!” 安森挑了挑眉毛,但并未说什么。 “当然,类似的传闻之前就已经有过不少,甚至很多人还信誓旦旦的说土著民旧神派已经与帝国结盟,准备夹击邦联与冰龙峡湾这种荒诞谣言。” 主教轻轻放下酒杯,表情一如既往的凝重:“但这次情况不同,那位提供情报的信众还告诉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他,知道艾德·勒文特爵士的死因!” “那位被威廉·塞西尔上校俘虏的帝国骑士,并非死于海上恶劣的生活和疾病困扰,而是被一位实力强劲的土著民旧神派所杀!” 话音未落,刚刚还在想如何应付瑞铂主教的安森瞳孔瞬间骤缩。 艾德·勒文特的死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整个白鲸港…甚至是整个新世界,知晓他死因的人应该都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量! 自己,塔莉娅,凶手,以及艾德·勒文特自己——除此之外,就算是王冠号的水手也对此毫不知情。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现在的问题是,还有多少人已经知道这件事情?! 一旦艾德·勒文特死于旧神派的消息传回本土,秩序教会和裁决骑士团就能有充分的理由干涉自由邦联;自己费尽心血为卢恩家族做的全部准备,就会全部毁于一旦! “艾德·勒文特死亡的真相,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瑞铂主教突然压低了嗓音,表情也变得比刚刚更加严肃: “这件事绝对不能走漏消息,总司令大人…旧神派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散播恐惧,让真神的信徒因为恐惧而放弃抵抗;在抓住凶手之前,必须保密。” “但这也同时是一声号角,是旧神派已经做好开战准备前的号角——您…我们…邦联…必须做好准备!” “我明白,明白!” 安森应声答道,他凝重的看向主教: “那个告诉您这件事的信徒,他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