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夺命荆棘
“你离我最近。”雷天生说道：“我不忍见你就这么舍去生命。” 星神沉默了一会儿，再问：“就因为这个救我，没有别的原因了？” 雷天生略怔，女人怎么这么麻烦，被救了还要寻根问底要原因，他答道：“星九儿是我的好朋友，你是她的师父，我如果就这么看你死了，将来有何颜面再见她！” “九儿？”星神叹息道：“她只怕早就不存，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她怎么可能逃得生还！” “这里面没有她。”雷天生说道：“我相信她还活着，我曾经嘱咐过她，让她早点脱离战场。” “但愿吧，不说她了。”星神又问：“除了九儿，就没有别的原因了？” 雷天生大为头痛，他不忍看星神死去，顺手就救了，哪有那么多原因，但此时他又不得不想办法安慰她，说道：“你是我敬重的前辈，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 星神不再言语。 这时，天神前面已经空了一大片，远处，也只剩寥寥几个人影。 幻神此时也已经只剩一具瘦小的骷髅。 雷天生暗自嘲笑：“幻真术再强也需要有生命力才行，如果这里都是活人，想必你已经顾不得掩饰了，但这里有的只有魂魄，你无生命力可借，又有什么办法，你如果也跳冥河，我会很乐意看热闹。” 他自想着，幻神突然转头看向他，深陷的双目充满了哀求之意。 雷天生一愣：“难道幻神也想让我如星神这样将他搂在怀里？这么一个大男人，没皮没脸的，真是无耻！” 这时，神星又轻声问：“还有别的原因吗？” 雷天生略一想，故意大声答道：“你是女的，我是男的，男人天生就要保护女人。” 他是说给幻神听的，意思也很明白：你就别想了，我只保护女人！ 幻神果然失望地转回头，佝偻着身子继续前行。 雷天生露出得意的微笑，他突然感到自己怀里有些发颤，低头看去，只见星神一双星眸定定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我的本名叫星真。” “星真！”雷天生点点头：“我记住了。” 他以为星神因为感激他，以本名相告，也没多想。 星神悠悠地道：“我出生之前父亲就没了，母亲一人把我养大，七岁时被我师父收为弟子，开始了漫长的修炼，后来超脱了生死大关，可惜我师父却被人害死，我学师父收徒授业，开派立教，百万年从圣人进阶神人，被人称作星神。” 雷天生听得有趣：“你的资质很好。” 星神却慢慢地说道：“你是这世上第一个抱我的男人。” 雷天生手一抖，差点把星神扔出去。 之后，立时觉得尴尬起来，只觉手上抱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他敬重星神，对她却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想法，现在星神说出这番话来，让他不知所措。 星神突然轻轻一笑：“你慌什么，我又不是让你负责，咱们都只剩魂体，又能如何！我只是告诉你，你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非常特殊的男人，你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雷天生左手挠挠头，不知说什么是好。 星神却收起笑容，严肃地问：“龙公子，你告诉我，咱们真能成功进入冥界吗？” “能！”雷天生坚定地道：“一定能！” 星神不再多言，似乎有些困顿，闭上眼，在雷天生怀里安然睡去。 雷天生苦笑。 他知道魂体根本不需睡眠，其实圣体和神体都已经不需要睡眠，星神这是故意作态给他看的。 就当星神养神好了。 又行了不多久，前面突然传来欢呼声：“到了！到头了，到对岸了。” 正萎靡的众人顿时精神大振，奋起余力向前狂奔。 雷天生惊奇地看到，已经虚弱得几乎随时都会破灭的幻神，魂体迅速凝聚，虽然身上的骨架细得跟荆条似的，却再无刚才破败的样子。 不愧是老牌神人，有自己的绝招。 雷天生也加快速度，跟上队伍。 “让我下来。”星神轻声到。 “前面就到了，到了我再放你下来。”雷天生回道。 星神不再言语。 越往前，风越轻，雨越小。 然后便看到长长的河滩。 河滩很高，上面似乎长着一些东西，却不是花朵。 离得近了，雷天生才看清，那是又细又长的荆棘，足有一人高，顶上是令人发寒的尖刺。 到得这里，风未住，雨却已经停歇。 雷天生觉得就这么抱着星神让众人看到不免引起猜疑，便将星神放下来。 “还是你自己走吧。”雷天生有些歉意。 星神凝眸看了他一眼，盈盈蹲身一拜，并不答话，向前奔去。 雷天生见她已经恢复身形，连双臂都已经还原如初，心中颇感安慰，跟着向前行去。 不多时，便来到倪桥的尽头。 倪桥搭在一个长长的平台之上，平台从岸边伸进河里，又长又宽，平台的尽头有一个立柱，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港口，立柱是作泊船之用。 平台上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却全是骷髅状。 雷天生心中欣然，毕竟有这么多人活了下来。 跟着三位神人跳到平台之上，便有人上前相告：“龙公子，前面的地上全是尖刺，怎么办？” 雷天生已经看到，高高的河岸与平台相连的地方，有一个浅浅的峡谷，峡谷内浓雾缭绕，看不清有什么。 天神说道：“龙公子，咱们且去看看吧。” 他的声音都有些变得嘶哑。 雷天生点点头，随三位神人在众人留出的狭窄通道向前行去。 这一行，顿时出现了明显的对比。 平台上的人们又矮又小，全是骷髅状，虽然部分人略微有些恢复，却仍然不是人形。 而拥有完整人形的只有两个人：雷天生和星神。 而且雷天生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身形丰盈，丝毫没有清减，在人群里明显高出众人一大截。 雷天生听身后有人小声地议论，猜他如何能够在阴风腐雨中保持原状，有人说他可能会特殊的法术，有人猜他有异物护身。 也有人对星神能保持人形很疑惑，就有人悄悄地相告，是龙公子护着星神。 虽然耳语的声音很轻，但雷天生的听力很好，听得分明，暗自苦笑，有些事很难瞒得住众人悠悠之口。 雷天生只装作不知，面无表情地向前行去。 平台与河岸相接的地方，是一条小径，河堤下凹形成。 河堤有数人高，上面全是细长尖利的荆棘，密密麻麻，随冥河延伸到薄雾深处。 小径通道上也全是细刺，只是短小得多，只有指头般高，但更细更密。 通道内雾气更浓，看不到远处。 旁边有人说道：“这些尖刺没法清除，刚才老田只是不小心踩了一下，人就没了。” 雷天生到得最前面，蹲下身来，仔细打量，这些尖刺如冥甲一般黝黑，不像自然而生，他对准最前面的一个尖刺的侧面，伸指弹了一下，尖刺毫无所动，他的手指被弹了回来。 于是，雷天生判断，这些尖刺如同冥甲长枪一样，不可憾动。 “这就是前往冥界的通道？”天神喃喃道：“这可如何过去！” 雷天生看着自己的手指，并无损伤，心中已经迅速有了定计，但这只适合他，因此并不答话。 众人纷纷摇头。 天神又道：“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魂力仍在不断地流失，以现在的状况，恐怕大家坚持不了多久。” 星神说道：“不可能回去，也没有用。” 众人深有同感，谁也不愿再经受一次阴风腐雨，也经受不起，就算回到原来的地方，与这里也没什么分别。 幻神说道：“只有想办法从这里过去。” 天神问：“怎么过去，你可有办法？” 幻神轻声地道：“唯一的可能，只有前仆后继，才有希望。” 天神声音一沉：“你是说，踩着别人的身子过去？可是，谁愿意在前面开道？” 雷天生听得心中一黯，昊天安排这些人与他同行，就是给他开道的，但他怎么可能有这种脸皮，踏着别人的生命进入冥界。 谁也没有再答话，听到的人都明白，幻神说的确实是一个办法，但谁也不愿意在前面送死，为他人铺路，何况，这通道不知有多长，这些人都死光了都未必有人活着过去。 一片沉静。 雷天生站起来，说道：“大家先恢复一下，清点一下人数。” “是。”周围的人同声应道。 现在雷天生在众人心中的威望已经达到极致，不只是因为他救了众人的命，生存下来的人更希望他能再创奇迹，带他们平安渡过这令人绝望的夺命荆棘通道。 雷天生丰润如初的身形就是实力的保证。 在这些人中，他是绝对的强者。 追随强者是修士亿万年传承下来不争的信条。 不多久，就有人回报：“龙公子，已经到达的有二千二百多人，还有人在陆续抵达。” 雷天生心中一颤，他原本看到平台上人数众多，却只有两千多人，后面就算还有人持续到来，也不会有多少。 二十万修士，渡过冥河的只有百分之一！ 一百人里只有一人生还，其他人都已经永远地不存了。 看着前面的浓雾，雷天生心中发寒，不知还有多少人要葬身在这夺命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