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五节 密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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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居延的秋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连绵多日的暴雨,令得居延泽的各条河流河水暴涨。 好在,居延当局早有准备。 过去的整整一个夏天,数以万计的奴婢与十余万军民共同协作,加固河堤,疏通河道,又提前准备了十几处专门用于泄洪的洼地。 暴雨一至,闸门立刻打开。 奔涌的洪水,直接倾斜进居延泽的沼泽与峡谷之中。 故而,河堤在暴雨中稳如金汤,屹立不倒。 而今年春天,张越命人沿着河堤栽下的数万株胡杨,以及在塞下的荒原与沙漠边缘栽下数以万计的沙柳,也在暴雨之中茁壮成长起来。 当暴雨止歇,人们惊讶的发现,沿河两岸,形成了一片片胡杨林,而在塞下,数不清的沙柳占据了视线。 这些经过空间改良,特地加强了固土、固沙与生长速度的植物,在秋雨的滋润中,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成长着。 几乎每天都长高数寸。 这让居延民众啧啧称奇,感叹不已。 得知这些胡杨与沙柳皆是那位鹰杨将军拿出来的树苗后,整个居延上下,便唯有‘奉若神明’。 以至于,无论百姓还是奴婢,从此都对这些沙柳、胡杨有了敬畏感。 以为乃是天上神木之种,不可冒犯。 而在这个时候,张越早已经悄然离开居延,再次抵达了位于武威郡中部的休屠泽旁的姑臧城。 上次来此之时,因为要避嫌,故而张越没有入城,更没有接见在此的浑邪部、辉渠部及诸羌首领大人。 这一次就不同了。 挟威压整个河西,一次软禁两位太守一位郡尉,并将整个河西地方行政都掌握在手的威势。 张越一路过来,威风凛凛。 旌旗遍于各地,所过之处,豪杰出迎,官吏百姓逢迎。 到达姑臧的时候,浑邪部的首领屈突就、辉渠当代的首领兴安君秦未等率着部众出姑臧数十里相迎。 张越也没有与他们客气,见面后直接道明来意,言及已上奏天子,欲行改土归流,编户齐民之策。 辉渠人当即就乐的合不拢嘴,纷纷口称明公,感恩不已。 对辉渠部来,上上下下盼着一张汉家户口本已是盼了三十年。 如今夙愿得偿,自是兴奋不已。 只有浑邪贵族们有些犹豫,特别是浑邪王屈突就,总觉得有些念头不通达。 不过,张越找了他‘促膝长谈’后,这位浑邪王就和他的祖父一样,立刻改变态度,主动的去劝他部下的贵族们。 而有了屈突就的协助,很快,整个浑邪部上下的贵族就纷纷达成了一致意见天子圣德,将军仁义,焉能辜负? 当然了,也有冥顽不明,决心要死硬对抗改土归流、编户齐民这一大善政、大仁政的家伙。 似这等无君无父,意图对抗中央,抗拒诸夏的死硬分子。 张越自也不会和他们客气。 很快,这些人便一个个的‘消失’在浑邪部之中。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仿佛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于是,所有人瞬间安分了下来。 再没有人敢唧唧歪哇,非议国家大正了。 张越于是,由率部南下,召见渠羌、谷羌等熟羌部族。 这倒是挺好解决的。 一听,可能能拿到汉家户口本,诸羌各寨都是敲锣打鼓,载歌载舞的庆祝起来。 甚至,还有在深山之中的生羌,听闻消息,也拖家带口来投。 将这些事情基本安排妥当,就已经到了秋九月的二十日。 这一天,秋高气爽,阳光普照。 张越率部,抵近胭脂山,登高望远,来到了当年霍骠骑曾屯兵的地方,命人在此勒石树碑,以做纪念。 同时也是为了给后世子孙,留下线索。 石碑刚刚立起来,便有轻骑来报:“将军,长安天使至!” “快请!”张越便连石碑也顾不得欣赏,匆匆下山迎接。 “郭令吏?”看到来使的模样,张越都楞了,他怎么都想不到,会是郭穰这位天子近臣亲自来传旨,他连忙上前,问道:“怎么劳动令吏亲自来此?可是陛下有嘱托?” “君候聪慧!”郭穰下马后,对张越道:“奴婢此来,除了奉陛下之命,来传朝堂旨意之外,尚有密诏一道,还请将军寻僻静之地……” 张越不敢怠慢,连忙下令,肃清周围,让鹰扬旅拉开一个至少三百步的警戒线,以确保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然后,他带着郭穰,走上胭脂山,来到了为霍去病所立的石碑前,屏退左右。 这时,郭穰便从怀中取出一份诏书,拿在手中,摊开来道:“天子有诏,鹰杨将军接旨!” 张越连忙跪下来,拜道:“臣毅恭闻圣命!” “朕闻:教,长善而救其失者;化,和故百物焉!故人主布政,必先教其民然后救其弊,必先化己之德,然后化天下之民,故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呜呼,朕受先帝遗命,获保宗庙,迄今四十载,常念先帝之德而自惭于心,未能泽于远方,止息干戈……其命英候鹰杨将军臣毅,行朕之节,约各部之长,改土归流,编户齐民,化夷为夏,以部为县!诸部君长贵人,当明知朕意……”郭穰将诏命念完,就笑着上前,将诏书交到张越手里,然后扶起来,道:“君候,奴婢此番来,陛下嘱托,君候在河西,但请放手做手,莫要为长安所扰,早亡匈奴,平定西域……敦煌太守、武威太守等罪官,请君候交给奴婢,奴婢要带回长安,械送廷尉……” 这自是其中应有之义。 人,张越都抓了。 天子和朝堂,难道还能勒令他放人? 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下来,帮着他擦屁股。 不然,国家大将,连区区太守都收拾不了,威信何来? 当然,张越知道,经此一事,恐怕朝堂会派几个厉害角色过来制衡自己。 不过这正是张越想要的! 不来几个帮手,单靠他自己,很难控制和梳理这偌大的河西地区。 他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与地方政务纠缠! 所以,张越接过诏书后,笑着道:“令吏请捎带数日,吾这便命人回居延将犯官押来!”然后又问道:“陛下不是还有密诏吗?!” “嗯!”郭穰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份被密封在玉匣内,用铜锁锁住的玉匣子,递给张越,道:“将军请自便!” 张越接过这玉匣子,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于是从自己腰间,解下鹰杨将军的将印,然后从将印上取下一把小巧的铜钥匙。 然后拿起这钥匙,打开锁住的玉匣铜锁。 随着咔嚓一声,铜锁自动弹开,玉匣像盛开的花骨朵般四面敞开,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一小块布帛。 张越郑重的用手捏起它,然后对郭穰一拱手,转过身去,将这布帛打开,放在眼前一看。 他的眼睛瞳孔马上收缩起来,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布帛很短,其上的内容也很少。 只有一句话! 但就是这一句话,其中蕴含着无数信息! 让张越都忍不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神智也恢复清明。 这道密诏,张越知道,既是某种授权,但同时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因它只加盖了天子行玺,而没有用传国玉玺,更没有经过廷议。 在程序上其实不合法,换个法是有人承认,它才是天子诏命,没有人承认,它就是索命的无常,勾魂的恶鬼! 数十年前,魏其候窦婴就是栽在这个陷阱上。 故而,张越深思良久,将这帛书收入怀中,然后转身对郭穰笑道:“令吏远来劳顿,且与吾去饮些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