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八章 唱曲的人
雾气依旧浓稠,诡异的词曲传来的越清晰,声调也似乎越悲凉,若真要是有人在唱曲,就凭这声调捏词,那也一定算得上是大家了。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浓稠的雾气中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一座极大的宅院,宅院的正门雄伟异常,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架势,富丽堂皇的三道大门不知用什么木头做成,上面挂着的牌匾还刻着些不知名的字,而院墙上的方形黑瓦更显古朴,门口还摆着两只高丽石所雕的石狮子,戏曲声依旧不绝地从院内传来。 其门口挂着的数十个红灯笼向这浓雾中照射出富丽的红色光芒,使这所宅院在雾中越显眼。 “这座宅子……”阿晓看着远处那所灯火通明的宅子,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年轻人远远眺望了下,轻声道:“四娘,小鬼头,前面有座宅院,话说来的路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四娘自然也看见了这座宅院,心里也是十分疑惑:“这院子的确不知从何而来,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看见这种豪华的宅院,而且……”四娘顿了顿,不解道:“谁会在这坟山里修如此大的宅院?” “既然没有见过,那有没有可能是山市?”年轻人道。 “我也不知,毕竟我没有见过山市,但也知山市应该是没有声音的。”四娘摇了摇头。 “山市?那是什么东西?”阿晓迷糊问道。 独眼年轻人平静道:“山市,我的确也没有见过,不过关于它的故事在传说中有多次出现,在古书中关于它也有记载: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数年恒不一见。公子与同人饮楼上,忽见山头有孤塔耸起,高插青冥,相顾惊疑,念近中无此禅院。无何,见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始悟为山市。” “此处的奂山乃是江南道东边的一座郡城,我没有去过江南道,自然不知这奂山山市传说的真假,不过山市与这处宅院出现方式似乎相同,都需要有大雾的条件,宅院皆豪华无比,有人说这是仙界的映照,也有人说这是某些大修士的法相显现,但具体情况还是不得而知。” 夜间的风异常阴冷,加之这浓稠的雾气,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四娘的丝上便已经布满了露珠。 四娘拿着手帕擦了擦丝,刚想说些什么,眼底一闪,雾气中有个黑影向着一旁的阿晓凶猛扑来,黑影约有数米长,碧绿的眼神里透露出对事物的贪婪之色。 四娘对阵经验相当老练,手中锻刀反转,刀刃朝外,一个猛扑将阿晓扑倒,右手持着锻刀朝头顶一挥,恰好划过那黑影的腹部,温热的血液伴着些毛便被割了出来。 黑影哀嚎一声,窜入了雾气中。 独眼年轻人另取出一柄匕,铁骨扇在之前便已经毁在了战斗中,他警觉看向四周,道:“适才听到这戏曲,不小心大意了,那是野狼的嚎叫声,都打起精神来,野狼不独自捕猎的,附近可能有狼群。” 四娘很熟练地与独眼年轻人背靠背看着前方,她右手从刀上捻了缕毛在手中,闻了闻,点头道:“是野狼的毛没错,上面还有些尸臭味,不久前应该刨过坟,不过这个时候野狼群不该出现的,如此大的雾气,对狼群绝对不利,除非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 阿晓被二人保护在中间,对于刚才野狼的袭击丝毫没有准备,他适才睡醒,完全不知周边的情况。 体内的岁寒揶揄道:“你是猪吗?有东西靠过来了都不知道,一个修士差点被狼拖走,真是可笑。” 阿晓没有理会揶揄的岁寒,看向那座宅院,小声道:“我觉着,这些狼是不是被这座宅院吸引过来的?” “怎么可能。”四娘依旧警觉地看着前方,正色道:“狼怎么会被人的宅子吸引过来,我在玉山遇到过很多次狼,这只狼出现在这里很奇怪,最不对劲的是……这里处于玉山外围,这种地方按理说根本是没有狼的!” 岁寒在阿晓的命关里正坐了起来,嬉笑的样子不再,而是恢复了严肃的神态,严肃道:“阿晓,小心了,刚才这只狼有些不对劲,如果可以的话,找个机会试一试它脖子下的温度。” “好,不过一只狼有什么不对劲的啊?还有,你是说……”阿晓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醒悟了过来,震惊道:“你的意思是这只狼是御兽宗的人控制的?” “可是江叔叔那天不是已经杀了那个人么,怎么还会有御兽宗的坏人过来?” “暂时还不知道是不是御兽宗的人,还是得试一试才知道。”岁寒说道。 雾气中传来一声狼嚎,刹那间,林中亮起了上十双眼睛! “保护好小鬼头!我这里来了一只!”独眼年轻人忽然大喊一声,一只野狼朝他扑来,玉山本地的地皮子毕竟是对付野狼的高手,手中匕被他握紧,在野狼扑来的瞬间,他抓住机会向右一个翻滚,手中匕灵活刺入了野狼的心脏处。 “它死了!”阿晓大声嚷道。 “还有!”独眼年轻人又是一声怒吼,但此时已经来不及挡住从后面扑来的野狼,情急之下手中匕脱手而出,刺入了野狼的身体里,野狼嚎叫一声,这一击没有扑中,四娘才反应过来,回头一记斩击,锻刀的刀刃划过,将这只偷袭的野狼的前爪都给削了下来! “不管了,不能待这儿了,过去看看,这四周还不知有多少野狼!”独眼年轻人心一横,虽然知晓山市之类的场景只是幻象,但还是拉起二人的上,竭力朝这座院子的大门处跑去。 没有跑多久,三人便临近了院门处,院门自开。 独眼年轻人咬了咬牙,拉着二人就跑了进去。 刚入门,大门自然闭上。 浓雾中,野狼群失去了目标,几息后纷纷后撤,不远处,数十只野狼围绕着一个坐于地上穿着黑袍的男子,与攻击阿晓三人时的凶猛不同,这几只野狼在男主面前显得极为乖巧。 黑袍男子抚了抚一旁的野狼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这雾来的不是时候,倒让这个小家伙跑了,师兄真是没用,居然敢入城抓人。” 那处灯火通明的宅院离他不过百步,他却像没有看见一般,闭上了眼睛感知了一番,最后便消失在了浓雾中。 三人入院,只见那庭院两边佳木葱茏,奇花异草数不胜数,一股清湍溪流伴着花草流过,再往前些,佳木花草所特有的土壤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宽敞平坦的高丽石地砖,而地砖之上,便是那戏台所在。 入门即为前院,前院地界比较空旷,单看这前院也知这处宅子当真广阔无比,前院的戏台更是奢华,底座为雕龙画凤的一整块高丽石,长款皆有五丈,上面唱曲的人儿穿着那戏服皆为珍品,冠冕上的绿松石与蓝宝石在月色下烨烨生光,溪流上放着些荷花灯,围绕着戏台四周流过,宛若仙境。 三人进来没有多久,那戏台上的众人皆退,只留下一个老翁模样的人物老翁穿着一身古式盔甲持着一把银枪,此时曲调一变,那老翁悲怆唱道: “策马扬鞭雪满关,雪满关那血满天。今儿琼龙玉凤皆立也,谁知那半世前我也曾踏马平边?七月十五孤魂野鬼来相会,不知今夕是何年!剑断骐骥死,刀卷战车掀,诸兄随我皆去家,父母那心切莫怜,为君提携玉龙死……” 连见多识广的独眼年轻人此时都被这所宅院的气派震惊了,不过究竟是老练,他很快便沉稳了心性,眼睛里流露出警惕的色彩:“你们莫再看,山市按理说是进不来的,这里,一定是了不得的地方。” 体内的岁寒也有些坐立不安,他传音道:“小子,这里很不对劲,最好小心一些。” “小鬼头,你知晓这台上唱的是什么内容么?” 四娘没有理会年轻人,只是眼中有些悲怜,她问向阿晓,想知道这是门什么曲目。 这台上老翁的唱功动作,皆是妙极,四娘也去过那宜安郡里听过曲儿,却也不能达到这般感人境界,那郡城戏班的唱曲人,与这台上老翁完全是天壤之别。 阿晓摇了摇头,还未说话,一个轻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远来的客人,这时台上唱的,是一出名曲《雪满关》呢。” 一位侍女模样的少女从那戏台后的正堂走出,小巧而白皙的手里提着一个雕花木质灯笼,她轻盈地走至三人面前,微微行了一个见客礼,微笑道:“主人派我前来迎接三位客人,三位客人唤我茯苓即可。” 四娘倒是没有那么警觉,她对这戏曲颇感兴趣,拉着侍女茯苓热情问道:“茯苓妹妹好,可否为我们三人讲解一番这出《雪满关》?我还从未知晓有这般好听的曲儿。” “我记起来了,柳先生曾经说过,雪满关是曜日剑仙大战佛子净明的地方,那次过后曜日剑仙成功迈入了大剑仙的境界。”阿晓说道。 茯苓倩笑一声,连灯笼里的烛火都颤了颤,她掩着嘴笑道:“小弟弟可真有趣,但说的不错,此《雪满关》唱曲的名字确是来自大秦的西北第一关,雪满关。” 她继续讲解道:“雪满关所讲的故事来自五百年前的一名武者,五百年前我大秦式微,腊月时,西北诸国组成联军进攻我西北关隘雪满关,妄图趁我大秦虚弱覆灭我国,于是四十万西北联军与当时驻守雪满关的十万驻军展开了大战,而当时的大秦朝政内乱,无暇顾忌边关,血战三月后,这十万驻军尽皆战死。” “而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便是当年驻守雪满关的一名普通武者。” 曲风再是一转,情至此处已然被渲染到了高峰,台上那老翁嘶哑唱道: “血漫雪关,诸友皆来,助我立秦旗,十万儿郎驻关也,杀虎炙狼且为豪,悲哉吾力有时尽。命关毁,气海枯,天地冬雷壮我行,悲哉不见吾妻儿,还望莫怪先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