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远 第45章 一些后事
我还记得那天我潜入河里，一直游到精疲力竭，才终于重见光明，那意味着我已经离开墓底的暗河，跟随河流一起汇入大松河了。我的头部一出水，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张着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水上的空气，我想只要再晚一分钟，我就会缺氧晕倒了。 苏茉也是一样，她从未憋过这么长时间的气，由于不谙水性，一路上呛了不少水，好在没有大碍。我看着她挂满水珠的小脸，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眼泪还是河水了。 我们上岸以后果然看到了马真人和胡爷的手下，他们在河床和墓室里面都埋上了炸药。我质问胡爷，为什么人还没出来就要引爆，他也很愧疚，说是听信了马真人的一面之词，他说下面的人都已经死了，只剩一头人面蛛身的怪物，千万不能让它跑出来。 我不管胡爷撒没撒谎，反正这事跟马真人脱不了干系，我愤怒地把他暴打了一顿，因为他才是害死郭老太的罪魁祸，如果不是他胡说，我们明明可以安全撤离的！后来胡爷也很生气，叫手下又揍了他一顿，因为他差点上了马真人的当，害死所有人。 先上岸的老鬼听说后面生的事，心里十分内疚，他一直在向我道歉，说当时情况危急，他只顾逃命没想到那么多，不然他或许可以把郭老太带出去的。我没怪他，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无能罢了。 我把郭老太的遗言转述给姥爷，他听完以后很久都没有开口，还背着我擦了几滴眼泪。我不知道年轻的时候他们二人生了什么爱恨纠缠，但那一定是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才让郭老太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割舍不下。 后来姥爷劝我不用内疚，因为郭老太此去就已经无畏生死了。郭老太年轻的时候中过蛊术，除了喝水以外，只要身体沾水便会全身剧痛，就算能从水里出来也活不久了。 “那她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呢？明知是座河下墓，早该想到会有水吧？”我有点无法相信，我觉得这可能是姥爷编出来安慰我的话。 姥爷叹了口气道：“哎，因为先前失踪的人里，有个大学生，是她的孙子。” 原来郭老太也是为了救亲人才下墓的，可是她把情绪掩饰的很好，我从到尾都没看出来，哪怕是在见到了孙子的尸体之后。 姥爷从受害者的照片里找到了郭老太的孙子，当他指给我看的时候，我真的目瞪口呆，心情很是复杂。 我记得那张脸。陈强险些被僵尸攻击的时候，那张狰狞的脸曾经出现在我面前，而那时，郭老太毫不犹豫地射出一颗爆珠，炸碎了僵尸的头颅。 那个人，是她的亲孙子啊！ 我想象不到那时她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而她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居然大义灭亲地亲手杀死了自己尸变的孙子，那个不顾自己性命也要下墓相救的人。这是多么伟大的人格啊！ 除了师父以外，我还没佩服过谁，更没有对谁肃然起敬过。我想从今天开始，郭老太的身影会永远刻在我的心中，还有陈强、苏茉父亲，我都不会忘了他们。 本来我以为这件事已经彻底结束了，可我没想到后来下墓收拾废墟的工人们说，最开始的那口青铜棺被打人开了，里面已经空了。可是我明明记得我们进去的时候谁也没动，棺材盖还是用钢钉密封的。难不成有别人跟在我们后面下墓了？现在墓里全都塌陷了，因为在河床下面，所以没办法挖掘，就算真有这个人，恐怕也要与世长眠了。 苏茉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但她对我说，她只想要父亲回来，哪怕是一头怪物她都愿意。我不会劝人，只能拿自己做例子，我说她至少还有一位疼爱她、肯为她牺牲的父亲，而我从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了。 苏茉说：“可是你还有你的师父，养育之恩大于天。” “那你也还有母亲，还有很多关心你、值得你好好活下去的人。”我苦笑道，“我敢说，只要你皱一下眉，身边就会有很多男生围着你献殷勤。” 苏茉摇头道：“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 我一个母胎单身狗，没办法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所以我们的对话也就戛然而止了。 转眼到了开学前报到的日子。肥仔最近似乎很高兴，之前定好开学打架的事情他也不提了，白天看到前女友和情敌手拉手在一起走，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很爱面子的肥仔吗？ 班会结束以后，我悄悄问肥仔，他神经兮兮地对我说：“我和雯雯马上就要复合了！” 雯雯就是他前女友刘雯，可是人家刚才还和富二代男友打情骂俏呢，肥仔不是大白天的做梦了吧？ 我摸了摸肥仔的额头，问道：“没烧啊，你脑子进开水了？” “你不懂！”肥仔猥琐地说，“雯雯这几天晚上都在找我，想跟我复合，说她马上跟男朋友分手了。” “真的假的？”我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仔细回忆着刚才见到刘雯的场景，怎么看也不像要分手的样啊？看起来甜蜜极了。 “雯雯说了，她只是跟男友逢场作戏，她已经不爱他了，只是现在提分手对方不能同意，而且人家里有权有势的，怕他报复，所以让我再等等。”肥仔一脸痴情地说。 “这些都是她亲口对你说的？”我还是不太信。 肥仔得意道：“对啊，每天晚上我们都打电话，不信你看！” 我一看肥仔的通话记录，他还很没骗我，从前天开始，已经和刘雯聊过两晚了，而且通话时间很长，看来说了不少悄悄话。 “行啊你，怎么追回来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替肥仔感到高兴，省得他整天哭叽尿嚎的。 肥仔一脸单纯地说：“我啥也没干啊，前天她主动找我的。” 这就让我更想不通了，当初分手的时候刘雯可是把话都说绝了，伤得肥仔两天吃不下饭，这怎么开弓还有回头箭呢，难道刘雯也逃不了真香定律？问题是肥仔也不香啊。 带着这个疑问，新学期的第一天到来了，这意味着，我的高三学习生涯正式开始。 没想到的是，新学期来了个转校生，而且是位老熟人。 “大家好，我叫苏茉，你们可以叫我苏苏，但是千万不能叫我茉茉，因为……”说到这，苏茉的目光中有一丝波动，我知道这个名字一定是让她想起了那些往事，但她很快平复下来，继续道，“因为我不喜欢这个软件！” “哈哈哈。” 班里同学被苏茉的幽默逗笑了，有些男生更是一直色眯眯地盯着她看。她刚转校还没有校服，今天穿了一件碎花连衣裙，很是清新动人。老师安排座位的时候，很多男生都满脸期待，可他们明明已经有同桌了。最后苏茉被安排坐在肥仔旁边，由于他体型比较胖，分座的时候唯一剩下的单桌就是他。 快放学的时候，苏茉叫人给我传来一张纸条，我打开一看，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我看不懂的话：“谢谢你让明白了什么是真正值得的。” 我一头雾水，我让她明白了什么值不值得的？我自己还不明白呢，今天由于没完成假期作业而被罚站的时候，我一度都感觉人间不值得。 现在肥仔简直美上天了，前女友想要与他复合，又新来个校花级别的同桌，整个人容光焕，嘚瑟极了。我只能劝他：“每个人一生的桃花运是有限的，你年纪轻轻桃花就这么旺，十有八九老来气运透支，孤苦伶仃。” “那咋办啊陈大师？”肥仔惊慌地问我。 “只有一个办法——出家。” “出家了我的桃花运就不会透支了？”肥仔天真地问。 我见他信以为真，不禁大笑道：“出家了你就看破红尘了，还在乎桃花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