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正午，典礼结束。 各国赠送的礼物已经在高台下堆满，放在台上的只有一叠叠金丝装裱的礼单，轩一见过了来访的使节们，也收下了他们送上的礼物。 这些礼物中有价值连城的瓷器，也有工部最新的魔动机车，奥斯帝国的莲子与斯特共和国所生产的柑橘，兰叶帝国的茶叶，与商业联邦精美的丝绸布匹。 总之，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接下来便是午宴。 由于各国的使团规模相当庞大，星辰广场也只是祭祀举行盛大典礼的典仪区，所以当临近中午典礼将要结束的时候，轩一已经和很多人一起离开了星辰广场，乘着他的马车来到了中央商务区。 只是与上次不同，他当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但是这最终的目的地却并不是天一阁，虽然说天一阁确实算得上星城的顶级会所，并且也很想延续和行走大人之间宝贵的友谊，但是相比于更加综合性的天一阁，星城还有更适合举行午宴的地方。 比如说苦味斋。 世人皆不喜苦味，而在星城，恰好有一家叫做苦味斋的酒楼。 这次星城行走就职典礼的宴会，就安排在这里进行，其规格完全等同于国宴。 除了星主亲自替轩一加冕灌顶在世人面前露面之外，之后这位星城的真正拥有者便重新回到了幕后，此时自然不会来参加这场午宴。 也便是说这里是轩一的舞台。 苦味斋建在中央商务区最高的小山上，依山而傍水，是共有七层的小楼，这里的大厨据说来历非凡，所以从来没有人能够请动他走出自己的苦味斋，出去给别人哪怕只煎一尾小鱼。 苦味斋什么都好，但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这里还是太小了。 哪怕星城已经将整座酒楼包下，但是也不能容纳二帝一国一城一邦的所有随行人员，但是户部对此早有预案，按照地位的高低，所有人被一层层往上请，但如果你连第一层都做不进去，那么只好去其他的会所分流。 轩一当然是毫无疑问的第七层，这是他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曾经有那么无数个瞬间，轩一的身体里都有一个小小的魔鬼告诉他。 就到此为止吧。 星城行走是怎样的富贵，只凭想象是永远想不出来的。 就如同在地头唠嗑的农妇想那宫中的娘娘，那肯定是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皇帝下地干活，锄头肯定是用金子做的，皇后娘娘的院子里，养了满院的老母鸡，咯嗒嗒下了满院的鸡蛋。 就好像轩一在认识叶雅之前，他不会想到，九公主随便吃一顿午餐，不算大厨的工钱，单单食材的成本就会超过十二万星元，叶雅还再三向他确认。 自己只是点了很普通的东西。 而如今，自己也要马上成为像叶雅那样的大人物，但轩一只觉得虚幻。 如果让他选的话，选一千次一万次，他都会选和姐姐两个人蜗居在那座逼仄的小木屋里，他睡外屋，姐姐睡里屋，在鱼市买一次菜就能吃上十几天，隔三差五能够煮一锅小火锅就感觉很幸福，如果有酒的话那就是天堂。 但是没有人给他选择的机会，连姐姐都没有给过他。 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姐姐直接塞给他的东西，从来没有问过他想不想要。 他不想要的，但是没有人听他说话。 这个世界，人与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 怪不得每个人的悲欢不能相通。 就好像姐姐死了，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忍耐。 要以大局为重。 从长计议。 以及——你看看你姐姐的死为你换来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他们只觉得自己吵闹。 如同小孩一样的意气用事。 轩一抬头看了看远方，可以看到整座星城的风景。 中央商务区是星城的腹地，和星城区一起拱卫着最核心的宫殿区，往外看去的时候，可以看到天之塔如同利剑一样耸立在那里。 苦味斋并不高，只有七层，每一层也不过五米左右。 但是苦味斋是在山上所建，山下便是一座湖。 又是湖光山色，又是两相和。 山高便是楼高。 就像现在的轩一，他很高，是因为他站的地方很高。 少年的眼睛中有些闪烁，正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冷清声音。 “我坐这里可以吗？” 轩一扭过头去，看到那个黑发的少女正略带挑衅地看着他，但是嘴上却含着难以捉摸的笑意。 由于时间紧迫，椒月在之前见面时候塞给他的纸条现在还在他的黑铁戒指里没有打开来看，可是这位公主殿下却已经来到了眼前。 轩一下意识地想找叶雅，如今苦味斋的七楼可谓是俊采星驰，一眼望去，基本上比比皆是在千星试中见过的熟人，可是叶雅一时间却找不到。 “别找了，叶小九和叶萱阿姨在一块呢。”椒月看他抬头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有些促狭的开口，同时一拉椅子，少女便坐了进去。 这里是轩一的主桌，这个位置原本也不是为椒月所准备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轩一身边做的应该是像星怀药或者星瑰年这样的顶级大佬。 但是怎奈椒月是奥斯行走呢？ 任性当然有任性的资本，况且奥斯行走想找星城行走说两句闲话，又有谁能来打搅这两位行走的雅兴呢？ 此时人还没有来齐落座，所以七楼这七八张桌子颇有些乱糟糟的感觉，轩一在人群中找到了帝云归，找到了曦子权，甚至找得到艾玛，但偏偏唯独找不到叶雅，也只有椒月敢直接过来坐在他的身边，连帝云归这样有点无法无天的猴子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放肆。 “不要胡思乱想。”椒月在他身边低着头说道。 “你我现在可是生死大敌，我恨不得拿梦境在你身上戳七八个洞出来。” “只是。” 少女的声音稍微有点呢喃。 让轩一都有点诧异这位如此骄傲强大的公主殿下竟然会有这番神情，就好像是被别人夺舍了身子。 但是少女静悄悄的声音还是慢慢传了过来。 “我是不喜欢你姐姐，但是死者为大，我就不说她的什么坏话了。” “但我更不喜欢你方才那样落寞的表情。” “你得到了全世界，但是这个世界里却没有你认识的人。” “你看，虽然我不喜欢你。” “你也曾想杀了我。” “但是。” “你我至少算是认识的人。” “所以，我想来陪你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