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章 大凉乾王亦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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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曲回身,看着台阶上只能看见上半身的捧书少年,越发惊心,他究竟如何进入这等心境的,但这样储养剑意拔出的一剑,真能抵挡连自己也破不了无垢心境的岳平川一枪? 翘首以待。 这位虬髯汉子并没有离开夕照山,而是随意找了个角落,洒脱的蹲在那里抱着膀子看热闹。 岳平川欲再登阶。 接下来还有谁来阻,是剑房那个青衫秀才,还是女帝这些年收服的诸多异人? 岳平川无惧。 临安尚有能力阻我者,仅那秀才一人耳。 欲登顶台阶。 耳畔忽有声,随风而来,“好威风的岳家王爷,贵为大凉枪神,却欲对一小辈强势逼杀,不怕笑掉天下人大牙么。” 有个短襟老头子,从巷尾缓缓走来。 嘴里叼着旱烟杆,一口一口的青烟在一呼一吸间升腾,消散在空气里,背负双手,腰间挂着狭长绣春刀。 岳平川回身,居高临下,两畔是茂密竹林,枯叶铺了一地。 “您来了。” 短襟老头子目光一瞪,“老子不来,徒儿就要被你杀死了,老子能不来么。” 岳平川苦笑,“所以,您也要阻我?” 老铁笑了笑,没理他,对巷尾不远处的南镇抚司赵瑾等人说道:“快去快去,去告诉那个小妞儿,就说大爷来临安了,让她赶紧过来给大爷斟酒点烟。” 哪个小妞儿? 看他语气,遮莫是在说陛下? 赵瑾等人瞠目结舌瞬间石化,天子脚下,敢称呼陛下为小妞儿,还让陛下给他斟酒点烟? 这老头子怕是要疯了。 岳平川扶额头疼,“您阻不了我。” 老铁哈哈大笑一声,“当年你也这么说,然而临安北门郊野,你三日不得进城。” 岳平川自信的长笑,“今非昔比。” 院前捧书而读的少年倏然间抬首,自语了句。 老铁说的竟然是真的啊。 旋即继续读书。 老铁呵呵一乐,“就那个狗屁一样的读书人以春秋为剑,给你洗了个无垢心境?在老子眼里,狗屁都不是!” 岳平川难得的话多了些,也许这位旧人和青云街旧人不一样有关,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您老的拔刀术天下罕见。” 老铁点头,“不是来叙旧的,老子眼里没有什么春秋大义,也没有什么家国理念,老子现在就一个想法,谁他妈也别想动那少年。” 岳平川苦笑,“那就是没得谈了?” 老铁拍绣春刀:“道理在这里。” 谁的刀更快,谁就有道理,这是千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岳平川缓缓持枪,“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我。” 老铁不屑的哼了一声。 “但她可是亲自下旨杀了铁——” 老铁打断他,“这就是你今日要杀老子徒儿的理由?老子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就算他有错,也是你管不住那个水性杨花勾引野汉子的女人,错在先!” 岳平川眼神倏寒。 老铁无惧按刀。 不见人影动,不见疾风起,不闻风雷生。 弹指刹那。 李汝鱼面前桌上,香炉里的青烟缓缓飘浮承细长直线,一如日暮时分炊烟直上云天,又如大漠孤烟,倏然间便迸散无形。 手中史书猎猎狂卷。 院子里的枯黄野草,齐根断裂,又被无形之气席卷,飞舞如雪。 石阶两畔的大片竹林,倏然间节节而断,又被激流卷荡,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中心旋转,如一轮青色涡流。 然而岳平川和老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蹲在不远处的虬髯汉子咂了咂舌,站起来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这才叹了口气,说这都什么世道啊,朝堂之人比我这个江湖之人更江湖。 话又说回来,怎么感觉自永安元年后,天下人的武道修为拔高了一大截? 以往岳平川枪生风雷,便已是天人之姿。 到永安元年,赵飒化身白虎杀出临安,今年的观渔城,有个白衣夫子一剑挂天河,今日临安,有个读书人以春秋为剑。 到现在,那个短襟老头子拔刀不见刀,却是满山皆刀光。 虬髯汉子抬头看了看天。 要变天了么? 晴空忽起炸雷声。 断竹卷荡形成的涡流,刹那之间崩碎,化作一阵青雨洒落大地。 夕照山前一片寂静。 绣春刀已归鞘,在片刻的凝滞后,方圆数丈内的尘埃漾起,如水中涟漪向四周扩散,地面十余道手臂大小的裂缝,从老铁脚下如蛛网蔓延。 最近处的一座房宇,轰然巨响中倒塌,扬起阵阵尘埃。 老铁依然按刀站在那里,神色如常,只是短襟衣衫如风吹垂柳,猎猎作响,尘埃不沾身。 却无风。 而岳平川立身台阶,青石悄无声息的崩碎,化作一地飞灰。 两人身上皆有血。 …… …… 摘星台,有宫女拿来暖水袋。 妇人抱在小腹处,又披了一件北方进宫过来的纯白狐皮大氅,身子感觉舒适了许多。 有个小黄门匆匆登楼,跪下行礼后,说道:“陛下,夕照山下来了个老头子,穿短襟而配绣春刀,似是要保护李总旗,但他出口犯上,赵瑾赵都指挥使着人来问,要不要拿下。” 妇人转身,讶然问道:“短襟,绣春刀,是不是旱烟不离口?” 小黄门大气不敢喘一口,“赵瑾的人倒是没说。” 妇人沉吟半响,“他说了什么话?” 小黄门讷讷不敢言语。 妇人脸一沉,“说!” 小黄门吓了一大跳,“快去快去,去告诉那个小妞儿,就说大爷来临安了,让她赶紧过来给大爷斟酒点烟。” 旋即叩首如小鸡啄米,“陛下饶命,这是那个老头子说的,不是奴婢犯上啊,陛下饶命啊……” 江照月一剑拍在小黄门背上,“滚。” 妇人转身看向夕照山方向,那里已是漫空刀光。 忽然笑了起来,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很是莫名其妙的话:大爷你等着啊,小妞儿等下就给你斟酒点烟。 妇人挥手。 手如鹰爪的薛盛唐急忙上前,“陛下?” 妇人点头,“执弓罢。” 又道:“若是可以,救下岳王爷——” 沉默了一下。 薛盛唐等着。 妇人终究还是道:“不用管他生死,能杀赵骊最好。” 薛盛唐应是,行却礼后下摘星台,早有一位大宦官手捧金雕铁铸大弓,递给这位老貂寺,又有小黄门举一箭而献。 老貂寺出皇门,持弓鹰掠大地。 红袍如翼。 …… …… 乾王府邸,赵骊长身而起,透过高墙望向夕照山方向,先是看见漫空刀光,却不见人,又见断竹席卷如涡流又迸散如青雨。 这位拥有天魔凶相的王爷苦笑了一声。 那个糟老头子来了。 他既然来了,虽然应该还是稍逊无垢心境的岳平川,但岳平川要想杀李汝鱼,恐怕可能性不大,毕竟妇人还有赵三房没出动。 既然如此,那本王出手! 先杀岳平川,再斩李汝鱼,说不得连那妖精王妃也得抢了过来。 我乃大凉宗室,正大光明! 赵骊回首盯着桌子上的奇门长兵,这是一柄长槊。 长一丈八尺,木制杆身历时六年打造而成,槊头精钢所铸,为鱼头状,重达二十余斤,挥舞之下可力断沉木,砸之必亡触之骨断。 大凉天下甚至于北蛮大理,无数武将,用槊者罕见。 槊头为鱼者更罕见。 更别说这等沉重至极的钢铸长槊,非盖世猛将不可用,然而赵骊绝对不是武将,亦从没有人听说过,大凉的乾王殿下喜武。 但赵骊伸手,捉槊。 天穹之上骤起乌云,闷雷滚滚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