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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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明一时间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没明白为什么这个狱警消失时，所听到的却是薇的声音。 莫非薇也在高省中？和因斯坦基亚一样化为了某个物件，然后在这次的高省灾变中跟随着消失了？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是不是说明消失其实并不是湮灭，而是类似于去到异空间的那种？ 路远明想到了这些，但是他也有另一个疑虑，那就是这声音并不是薇的，而是模因或者诅咒，奇诡什么的根据他的认知和记忆模拟出来的声音，这常见于那些奇诡事件，若是如此，那这消失或许就有大危险，很明显是某种东西想要杀死他。 若是这個可能，那会不会这些消失的人都是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或者产生了某种熟悉的幻觉，所以才导致了他们的消失呢？ 路远明心中凛然，他一时间不知道这薇的声音是否真实了。 迟疑了几秒，路远明还是立刻向着看守所接待大厅跑去，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确认自己父母是否安然无恙。 这没用多少时间，十几秒而已，路远明已经来到了接待大厅，他看向了电脑位置，这里也是空无一人，但是却有一杯浓茶放在桌旁，而且这茶水还冒着热气，显然这里的人也应该是消失不见了。 路远明对着电脑一甩手，一道金属细线从他穿着的贴身外骨骼装甲中探出，落在了这电脑上，就看到这电脑立刻开机，而且违背了这电脑本身的配置，几乎一两秒就进入了桌面，然后立刻就是大量的数据流刷屏，只是几秒时间整个电脑和局域网的信息就被解析完毕。 里面没有路远明父母的名字！ 路远明沉默的看着看守所里的名单，整个看守所只有四个犯人，这绝对不正常，然后就在他看着时，其中一个犯人的名字和记录数据全部都消失了，而统计人数中也变成了三这个数字。 路远明就觉得双眼阵阵冒着金星，他的心脏跳动得异常厉害。 那怕是再怎么骗自己，他也明白他的父母都消失不见了，被这奇诡给吞噬掉了…… 一时间路远明觉得心中撕心裂肺的痛，关于父母的过往一切记忆似乎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炸得路远明头晕眼花，他整个人都倚靠在前台柜上，好半天后才支撑起了身体。 他还不能倒下，他还有太多的重担在肩上！！ 路远明快速离开了看守所，接着他回到了穿梭机上，而进入穿梭机一看，这一次四名士兵倒是全都在，他也没说话，只是坐了下来，同时说道：“飞去兰花街女子高中。” 穿梭机立刻向着坐标点飞行而去。 这个学校是路远明妹妹路媛旻在读的学校，是寄宿制全封闭学校，正是因为路媛旻在这个学校里读书，所以店铺被封时，路媛旻并没有被逮捕，而且前后时间才过去了一天不到，说不定路媛旻都还不知道家里出事了。 路远明低着头发呆，他一时间脑子乱得很，有些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一直到穿梭机停下来时，他的脑海里才闪出了许多人的脸。 有这个世界结识的许多人，也有真实宇宙的更多人，关于他们的记忆在他脑海里不停闪过，接着他站起来再次从穿梭机内跳了出去。 很快的，路远明就进入到了兰花街女子高中内部，他并不知道妹妹路媛旻身在何处，也只能够先找人询问一番。 他妹妹现在在读高三，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但是具体是高三几班，或者她宿舍在什么位置，路远明就并不清楚了。 整个学校里也同样是一片宁静，不过时不时路远明还是可以看到人，人数远比看守所要多得多，可是也比一个正常的学校人要少，而且路远明所看到的人里成年人很少，学生的数量则要多许多。 与看守所里看到的那名狱警差不多，这个学校里还存在的人也基本上都是那些安静站着，坐着，甚至是躺着的人。 看到路远明从天而落，一些室外和操场上的学生立刻激动了起来，甚至有几个对着路远明高声叫喊，但是毫无疑问的，他们在高声叫喊的同时基本上都消失不见，只有一两个人虽然高声叫喊却依然没有消失。 路远明立刻向着这两个没消失的人飞去，这两个人靠得很近，都是各自躺倒在操场上，其中一个女学生就叫唤道：“是来救我们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路远明沉默了一下道：“抱歉，我现在没法救你们，我是来找我亲人的……” 这个女学生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而随着她的哭泣，其身躯开始变得淡化，最终也消失在了路远明的眼前。 这时，旁边另一个躺倒在地的女学生则非常冷静的道：“几秒前……和你说话的人消失了吗？” 路远明微微低头看着地面，他回答道：“对，她哭起来了，然后消失了……” “愚蠢！” 女学生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才说道：“从种种迹象都可以表明有人在消失，给她说了她还不信，非说是我的错觉，还给我说即便真出了事，政府也绝对不会不管，这么多人什么什么的话……愚蠢！若是涉及数万，数十万，数百万的人时，她也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数字罢了，政府自身都难保时，谁还会管我们啊，所以……你不是政府的人吧？” 路远明摇摇头，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在消失？消失的人你应该都不会记得的吧？” 女学生用缓慢的语气说道：“一个班可能只有两个学生吗？那怕真只有两个学生，可是一个老师都没有的班级算什么？” 路远明微微一愣，然后他就是点头。 这确实是事实，消失的人会在这世间失去一切的存在痕迹，包括了其余人对其的记忆，但是只要用排除法其实是可以确认有人失踪的，只要排除了他们的存在就会出现某种不合理，那么…… 路远明忽然浑身一震，他呆呆的看着这个女学生至少十来秒。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在唐哲安消失之前，曾经与唐哲安发生过的一次对话。 那次对话里唐哲安说得含糊其辞，到最后路远明也没明白唐哲安想要表达什么，而一向说话直爽的唐哲安第一次对他隐瞒了，现在结合这个女学生的话，路远明忽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与毛骨悚然。 消失…… 是连他都没有记忆的消失！ 是在现实宇宙之中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暗物质世界，也不是什么高维时空，而是真实的现实宇宙里发生过一次或者多次的消失事件，可能有一万人，可能有十万人，百万，千万……可能有路远明都不敢想象的人类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连对他们的记忆都没有，他们的妻儿老小，他们的朋友战友，全部都不记得他们的存在…… 想到这些，路远明只觉得毛骨悚然。 女学生正在仔细观察路远明的脸，她就问道：“是想到了如何解决这消失的恐怖了吗？” 路远明摇了摇头，女学生又问道：“你不是政府的人吧？那是什么？超人？变异人？超能力者？外位面人？还是未来人？” 路远明好想吐槽的问一句这女学生的名字，肯定不是姓凉宫，对吧？ 但这时候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就问道：“高三女生的校舍或者宿舍在什么地方呢？还有，伱认识路媛旻吗？” 女学生似乎思考了一下，她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路媛旻……那是你的亲人吗？不过我可以给你指高三校舍与宿舍的方向，你可以去搜索一下。” 路远明立刻点头，女学生很慢的抬起手来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道：“这是校舍的方向。” 说完，她又指了另一个方向道：“这是宿舍的方向……能问一下吗？我还有救吗？” 路远明本来知道方向后就打算立刻飞去，但是在听到这女学生最后的话语时，他的脚下却仿佛有万钧之重，让他一时间居然挪不动脚步。 女学生也沉默了下来，隔了两秒后，这女学生忽然说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路远明。”路远明低着头道。 女学生说道：“你不能够救我走，对吧？因为你要去救你的亲人，你救不了这么多人，是这样吗？” 路远明艰难的点了点头。 如果他的念动力还是现实宇宙的水准，别说是一个人了，他甚至可以将八个洲陆的人同时托举起来，或者用念动力保护起来，但是在这里，他的念动力连自己都无法托举，他是真的没法保护更多的人…… 女学生就轻笑了起来，她看着路远明低垂着的头，这才说道：“真是诚实啊，看来你是个好人……喂，我说你想要知道消失发生的条件吗？为什么我躺着就没消失呢？” 路远明立刻问道：“你知道消失发生的条件是什么吗？能够告诉我吗？” 女学生就笑得更是灿烂了，她忽然坐了起来道：“我也不知道消失的条件，但这不是可以试一下吗？你是个好人，而且你似乎很有能力，比如你似乎可以记下那些消失了的人，对吧？虽然你救不了我，但是当你更有能力后，你一定会想办法救更多的人，对吧？” 说完话，女学生也不等路远明的反应，她忽然将手掌放在嘴边用力一口咬下，手掌上顿时鲜血直流，同时她就边笑边落泪道：“我不记得我的爸爸妈妈了，我也不记得我还有任何亲人……他们都不在了。” 就在路远明的注视下，这女学生慢慢的淡化消失不见了。 路远明牙齿咬得紧紧的，他全程看完了这一切，直到这女学生彻底消失不见后，他才慢慢悬浮了起来。 “是疼痛？身体受伤？或者心灵受伤吗？” 路远明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然后向着高三的校舍所在方向飞去。 一路走来，整个学校越加空旷，他才降落下来时还可以零星看到少许人，但是这才过去没几分钟，整个学校里的人员至少又消失了一大半还多。 事实上，能够留存到这个时候还没消失的人，他们基本上都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那怕他们没有消失的人的记忆，但是正因为失去了这些人的记忆，缺失感才会让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总不至于一个班级只有她一个人吧？同时连老师这些全部都没有，而且连其父母亲人都完全记不得了，这样的事情可能吗？ 正因为这样的缺失，所以幸存下来的人会越加的孤独与恐惧，因为这种消失是彻底未知的，她们和他不一样，她们无法保留下消失之人的记忆，那怕亲眼看着别人消失，转眼之间就会将其忘记，所以除了路远明以外，别的人只能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是绝对未知所带来的恐惧。 如果说消失的其中一个条件是身体受伤或者心灵受创，那么随着时间过去，消失的人越来越多，剩余下来的人也会逐渐的消失，几乎不可能有例外，特别是当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回忆重也是整个学校除了她以外谁都不记得，那么等待她的就只可能是消失了。 路远明找到了空无一人的校舍，一个人都没有，他甚至冲到了校舍里一个个房间去搜查，最终确认了空无一人。 紧接着他又冲去了宿舍，宿舍里也是一个人影都不见，接着路远明将他的悬浮飞行速度拉到了最大，同时他也进入了时感反应状态之下，以两倍音速在整个学校范围内到处乱逛，可是…… 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了。 原本还有稀稀落落的女学生，这时候也是一个都没了。 随着时间过去，消失的速度已经是越来越快，而在这之前，路远明没有找到他的妹妹。 路媛旻已经可以确认无疑的消失不见了…… 路远明浑浑噩噩的回到了穿梭机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然后回到穿梭机内后，他发现那四名士兵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同时，他再次确认了驾驶穿梭机的四名机组人员也同样消失不见了，整个穿梭机上只剩下了他一人。 “向地面降落，离地面五十距离进入巡逻飞行模式。” 路远明对着穿梭机的自动系统发出了命令，顿时，穿梭机开始向着地面飞去，路远明就茫然的看向了地面，地面上也同样一个人都没有，路人，店铺里的人，居民楼里的人，商场里的人……所有人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路远明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失落，而且他的父母和妹妹也消失不见了，还有那个边笑着边落泪的女学生，坦然接受了他没法救她的事实…… 结果到最后，他连任何一个人都没救下来…… 咚咚……咚…… 路远明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非常沉重，仿佛捶鼓，又仿佛距离得非常幽远，伴随着这声音的，则是他所看到的一切画面都开始了失真，扭曲，朦胧，模糊…… “路远明，男，汉族，2000年生……” 一个声音响在路远明的耳边，他想要睁开眼看，但是浑身无力，连眼皮都重得无法睁开，他只能够听到这个声音不停的重复。 隔了好久，路远明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眶，入目处却是几个扭曲的肉块，既仿佛是剥皮了的血肉，又仿佛是一堆内脏骨骼的东西，以胡乱堆积的方式组成了一大团肉块，这肉块的某处血肉一闭一合，似乎就是从这里发出着声音。 路远明看着这个血肉怪物，他努力的想要让**动起来，可是他的**很沉重，让他一点力量都使用不出来，而且念动力也没有了，现在的他就躺在病床…… 不，这甚至不是病床，而是一堆蛆虫所构成的蠕动平台，无数的蛆虫在他身下蠕动，甚至有一些蛆虫爬到了他身体皮肤上，还有几条蛆虫蠕动着向他脸爬了上来。 看到路远明睁开双眼，一个血肉团凑近了一些道：“路远明，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路远明嘴巴都无法张开，他看着眼前的血肉块，同时脑海里开始涌现出记忆来。 是了，他大学毕业去找工作，然后被车撞了，伤到了头，但是他并没有成为植物人，而是成了一个精神病，疯子，非常严重的那种，以至于他几乎无法清醒，而现在已经是他在这精神病院里度过的不知道多少年了。 他的父母已经老死，他的妹妹还一直供养着他，似乎还有国家对他的补贴…… 所有的那一切都是幻想，都是他精神病发作时的幻想，为了逃避现实，所以他幻想出了那一切，他有了超凡之力，他愈合了，他恢复了，他带领人类走向了星际时代…… 随着路远明动了此念，周围的朦胧感似乎都下降了许多，他身体的触感也在逐渐恢复，那蠕动的蛆虫似乎正在往床铺和被絮之类转变，而这血肉块似乎也有了大概的人形…… 就在路远明的记忆似乎逐渐恢复的这一瞬间，他眼前的视野忽然出现了变化。 大部分视野都是眼前这朦胧的，恐怖的，充满了扭曲与狂乱的精神病人认知和视野，但是还有一个狭小的的视野却突兀出现。 这个视野中，他只能够看到一层包裹他的外壳，而且这外壳很奇妙，随着他动念之间就可以看透出去。 然后他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晶体方块正在闪烁发光，而且随着他注意力的集中，这些方块在他眼前开始了扩大，每一个方块里面都仿佛独成一个世界，只是几乎所有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方块都充满了黑色气息。 随着路远明这个狭小的视野继续观看，他看到了那黑色气息的源头，从无比高远的至高，一般用来形容天空尽头的位置，源源不断的有黑色气息垂落，正是这些黑色气息侵染了这些晶体小方块。 莫名的，在这狭小视野中，路远明感觉到了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他将这视野遵循着感觉注视了过去，接着他看到了一个正在逐渐被侵染成黑色的小方块，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他正被困在一大片的漆黑之中，这些漆黑正在被他在方块里的**吞吐，每一次吞吐，他的**都在逐渐被染黑…… “这是……这是什么？” 路远明努力张开嘴巴嘶吼了起来，虽然声音极小，但是随着他的嘶吼发出，本来正在成型的床铺，逐渐人形化的血肉块之类，在这一刻全部停止了变化，同时开始向着更加怪诞与扭曲的姿态转变而去，整个房间似乎都开始了溶解，化为某种粘稠的，无法形容的怪物的巢穴…… 就在这时，路远明听到了那个声音。 声嘶力竭，凄惨而恐怖，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救我，救我……路远明，救救我……” 在逐渐溶解的房间大门之外，从那漆黑恐怖的过道深处，传来了薇的求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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