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落魄

    嘈杂嘹亮的乐声在开阔的私人舞厅内回荡，缤纷闪动的彩光在光洁平整的实木木地板上反射晃动。着装暴露、身材劲爆的美丽舞者在聚光灯的环绕下搔首弄姿，妩媚的舞姿淋漓地展露出了她们身材傲人的曲线，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混杂着香水的气息。

    而这场艳舞唯一的欣赏者是一位穿着西装、梳着干净板寸头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晃荡着半杯金色的威士忌，身子悠哉逍遥地靠在椅背上，观赏着这场艳舞时面色却刻板得像刀刻的一般。他面部肌肉兴许是早已失去了摆出任何表情的功能，只维持着这么个面瘫的状态，视线在舞动的美女们胸部和大腿上游走不断，目光却像死人一样毫无神采。

    这个人虽看起来好端端地活着，给人的却只有像死人一样冷冰冰的压迫感。

    红檀木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了。一道黑色魁梧的身影从门后出现，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走了进来。那人不急不缓地从舞池边迈过，视线毫不遮掩地朝舞池中正卖力舞动的性感女孩们身上扫过，目光中透出的却并无半分欲望或欣赏的意味，透出的只有赤裸裸的嘲讽。

    桌后的中年男人皱起了眉头：“我说过不见任何人。出门时记得转告门口的守卫，他们明天不用再来了。”

    进门的男人留着两撇八字胡，咧嘴笑起来时八颗牙洁白整齐，却渗得人发自心底地不适。

    “当听说你的消息时，我原本是不信的。我还以为在那所有的老家伙里，唯有你或许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八字胡男人说着，嘲讽般地浅笑，“但现在我终于亲眼见到了你，我不禁觉得......令人失望。”

    中年男人放下了酒杯，身子坐了起来。

    “是你。”他认出了进门这人。

    “是我。”八字胡男人说，“另外你不必费心开除那两个警卫了，他们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我用了过去的你比较习惯的处理方式，希望你不会介意。”

    中年男人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我听说你早已被剥夺了身份和地位，如今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凡人，倒真难为你找到我这里了。”

    八字胡男人脸上变了变，声音不自觉阴沉了下去：“是的，我失去了很多，但至少我心中依旧没变。倒不像有些人，分明还有改变现状的力量，整日却只做些什么？对着这些卑贱放荡的女人打发时间？”

    身材火辣的女孩们仍在舞蹈，她们的动作千锤百炼，优美娴熟得像是梦幻，她们神色却木讷呆滞，就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她们对这外来人毫不遮掩的侮辱似乎完全不介意，就好像那说的不是她们而是别人一样。

    中年男人面色冷了下去，他低沉说道：“别太嚣张了。我清楚你如今落到了什么样的田地，就算我已大不如前，但要抹杀你这个可怜虫仍是易如反掌。而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这么做的唯一理由只是因为如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念在旧情的份上我可以暂不计较。但假如你继续挑战我耐心的极限，那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我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挑衅，我来这儿是希望你能够警醒，想起真正该做的事。毕竟——就像你刚刚说的，已经只剩我们两个了。”

    八字胡男人说着，顿了一下，手背向外地抬起了双手。

    “另外，我还需要你的帮助。”他说。

    他举起胳膊，露出了双手腕上之前被袖子盖住的两枚手镯。那是一对银白色的镯子，造型古朴，表面刻印着繁复的花纹，反射着漂亮的银白光泽，透着股神秘威严的气息。

    中年男人盯着那对手镯看了好一阵，随即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想让我帮你弄开它？”中年人问。

    八字胡男人点了点头：“如今众神已死，你是仅剩的一个能帮我解除这道咒缚的人。”

    “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中年人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我觉得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就挺好。”

    八字胡男人难以察觉地咬了下牙齿，眼中闪过了转瞬的怨毒。但他很快就巧妙地隐藏了起来，将虚假亲切的微笑重新戴回了脸上。

    “请千万别生气。如果我之前言语有任何冒犯，我现在道歉了。”八字胡男人说，“但我只是在为了我们着想。数千年来事情从未如此艰难过，众神迎来了最黑暗的时代。如今我们是仅剩的两人，那么剩下的责任就都落在了你我的肩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团结起来、重回巅峰。”

    中年人摇摇头：“那不可能。如今众神之父也已陨落，万神殿不知所踪，我们的力量空前虚弱。而相反，人类世界中能力非凡之士正相继涌出，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危险，已经没有什么我们所能做的了。”

    “表面看起来似乎是如此。”八字胡男人说着，一双精明闪亮的眼睛迅速转了两转，“但假如我告诉你......我重新找到万神殿的入口了呢？”

    中年人腰杆直了直，似乎便要站起身来。

    “你找到了？”他尽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并不特别激动，但脱口而出时就不由自主出卖了内心的兴奋。

    八字胡男人刻意犹豫：“这个......倒也并不好说。”

    中年人举起双掌，在空中响亮地互击了三下。那三声巴掌就像有魔性般压过了吵闹的音乐声回荡了开来。音乐声骤然止息，热舞的女孩也纷纷停下，整齐地列队开始向外走去，就像两队温顺的绵羊。

    八字胡男人等两队女孩都离开舞厅，才好整以暇说：“虽然我暂时还没找到万神殿的入口，但我已非常接近了。我很确信已经找到了秘密的关键所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够找到。”

    中年人眯起了眼睛：“而我就该这么相信你？”

    “你有我的保证，只要我一有任何发现，你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八字胡男人说着，又举起了手上的银环，“只要你帮我把这个弄开。”

    中年人打量他片刻，嘴角不由自主多了一丝玩味。

    “我自然相信你。”他说。

    八字胡男人眼中流露出了惊喜的闪光，可不等他开口说话，中年人却又笑嘻嘻地补充：“可既然说要合作，我想我还需要一点小小的诚意表示。你我都这么了解了，那毫无意义的漂亮话也就可以省了。不如这样，你给我一些让我觉得有足够价值的情报信息、而并非是口头上毫无凭据的保证而已，那我就帮你解开那个让你讨厌的咒缚。”

    八字胡男人脸色重新阴了下去。但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继续恳求除了自取其辱外不会有其他结果了吧，所以他索性没再做尝试，而似直接收回了双手。

    “好。那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他说，“但你也必须做好准备。一场风暴就要来了，你不可能继续在这间安乐屋里继续藏着了。”

    中年人轻哼：“那取决于你是否说的是实话了。”

    “我会证明的。”八字胡男人转身走向出口。他拉开门，脚步顿了少许，半侧过了头，说：“我也会夺回我应有的东西，让世人重新看到真神应有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