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畏之如虎

    谢玄对轮椅的兴趣，还真是很大。

    自从路途中得到冉操的承诺以后，谢玄便兴致冲冲，只不过也正因为他如此亢奋，被刘氏抓到问出了原由。

    听说冉操要把他做的轮椅送给谢玄，虽然刘氏不知道这把轮椅贵不贵重，但刘氏知道没了轮椅冉操的行动就会不便许多，于是就不准谢玄找冉操要轮椅。

    因为此事，谢玄还被刘氏呵斥了一顿，幸好冉操及时赶到，和刘氏好言解释，才让刘氏明白了道理。

    不过刘氏还是说了，谢玄要这个轮椅可以，但至少得让冉操做出新的轮椅才行。

    谢玄也答应了，于是一路上都拉着冉操商量制作轮椅的事情，他还嫌队伍走得慢，先派了两个奴仆赶回上虞，给冉操搜集制作轮椅的材料。

    冉操对应奴说道：“有谢公子帮忙，就是精铁也可以弄到，这次倒是可以做出一把更加牢靠的轮椅了，至少不会像往常一样经常坏。”

    谢玄眉头一皱：“这轮椅还会坏？表兄，那我不要了，这一次干脆制作两把新的，这破的……就扔了吧！”

    说罢，谢玄就真的将轮椅推到河边，然后手一送，轮椅便掉入涛涛水流之中。

    回过头来，谢玄拍了拍自己的双手，仿佛刚刚他做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一样。

    东晋时期的名士，大多洒脱如此，而且他们行事作风讲究率性而为，像谢玄这样，说要把轮椅扔掉就扔掉，哪怕这轮椅还不属于他。

    对此，冉操也只能苦笑，等谢玄回来的时候说了他一声：“幼度你这率性一回，只怕却要让我苦上一阵子了。你要知道，没了轮椅，我走不了几步路便会全身乏力。”

    谢玄听了一点内疚都没有，反而乐观地劝慰起冉操来：“表兄不必忧虑，虽然暂时没了轮椅，但你不是还有应奴扶着嘛！”

    应奴不是很满意谢玄把冉操的轮椅给丢掉了，因为他很清楚对于冉操来说，这轮椅就相当于是两条腿。

    冉操现在的身体，要是没了轮椅，走路都得要人背。

    虽然应奴不介意背着冉操，可是冉操让人背着就好看吗？

    不好看，在最崇尚风度的东晋，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美。

    再说了，应奴也不能一直背着冉操啊，有些场合冉操可以去的，但应奴他这个下人却去不了，比如皇宫，又或者是王府宫殿，还有世族高门的府院等等。

    若了有轮椅在，冉操就不需要应奴才能行动了。

    所以应奴对谢玄说道：“谢郎君说得轻巧，可也总有小人照顾不到少主的时候，若那时谢郎君你让少主怎么办？这轮椅要制作出来，并非一天两天的功夫。”

    谢玄微微错愕，他倒是没有怪罪应奴顶撞他，谢氏虽是高门，可谢家的子弟却并非骄纵之人。谢玄乃当时名士，雅量高致，他教出来的子弟，这点风度和涵养还是有的。

    非但没有怪应奴，谢玄还对冉操说道：“表兄，看来此事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恐怕得麻烦表兄你一段时间行动不便。不过表兄请放心，回到上虞之后我便把当地所有的工匠都召集过来，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制作好轮椅，不让表兄你受困太久！”

    冉操微微一笑，答道：“到上虞之后，我将独自在坟前为亡父守孝，平时也去不得哪里，幼度你不必如此。你丢了轮椅也正好，这样一来反而让我可以静心为父守孝。”

    谢玄听了，顿时觉得惭愧和心虚，便补充道：“既然如此，那我平日里无事便来陪伴表兄。等回到东山，我便向三叔父哀求，让他允许我将平日的功课都带到表兄那里去做。这样既可以与表兄相处，为表兄派遣寂寞，又可以让我不必被家姐督促着完成功课，岂不是一举两得？”

    冉操闻言哈哈大笑：“好你个幼度，你倒是聪明得紧。只怕你前来陪我是假，躲着你那家姐是真吧？”

    谢玄支支吾吾不肯再说话了，于是牛车上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冉操看了看谢玄的脸蛋，暗道：这个谢道韫还真是，居然让一代名将谢玄畏之如虎啊！

    不多时，谢玄突然叫了起来：“刘家表兄快看，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冉操抬头一看，落落古朴的一座江南水城，就在这行道的山下，罩着落日的光晖，印入眼帘。

    谢玄指着山下介绍道：“表兄请看，那便是上虞县城，不过县城里面却是没有山上好。这个时节，山下的花太多已经败落凋零了，但山上却还是百花齐放。尤其在东山，水秀山清，定然让表兄你流连忘返！”

    话音刚落，谢玄呵斥的声音就来了：“你刘家表兄是来上虞游山玩水的吗？哼！”

    谢玄闻言，委屈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说起来也是谢玄他命苦，几个兄弟里面他年龄幼小一些，但他却没有因此受到家中长辈的宠爱，反而谢安和谢道韫都对他非常的严厉。

    不过话又说回来，谢家的这些子弟之中，谢玄的资质确实要比别人要强，所以谢安也对谢玄格外严厉，反倒是容易理解。

    呵斥了谢玄，谢安转过头便对冉操温声说道：“远之，我们从前方绕道而行直接到东山去吧，多日的舟车劳顿，你也应该歇息一下。到了东山之后，远之也不用拘谨，就当在自己家中一样。”

    “就是！”刘氏笑呵呵地出现在谢安的身边，这一路上刘氏可没少操心劳累，但是时日久了，丧兄之痛造成的心理创伤也抚平了不少，现在终于能够露出了笑容。

    刘氏为人，据谢玄说是泼辣风趣，不过在冉操的面前，她却从来没有这样过。

    或许是因为刘惔刚死还没有入土安葬的原因吧，面对这个刘家仅剩的一点血脉，刘氏自然泼辣不起来，倒是一向都很亲切。

    特别是那日，听到冉操说出有亲人真好这样的话，更让刘氏觉得这个侄子命运凄苦，需要更多的关爱。

    可想而知，刘氏在谢玄的身边，肯定没有少嚼耳根子，想让谢玄多多照应或者提拔她这个侄子的。

    只不过谢玄这个大名士会怎样回应，却是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