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练的是什么?
酒酣耳热了,最后的调口小汤,就是陈老混混心心念念的表演菜,章晋阳懒得多想,直接当面烫了两碗文思豆腐,这年头儿这个就足够吓人了。 的确,这位老板瞪着眼睛盯着文思豆腐的小盅儿,半天都没缓过神来,陈老混混在一边对着章晋阳暗挑大拇哥:霸道! 虽然是陈猴爷的老板,但是他年纪不大,也就二十郎当岁不到三十,虽然人看着很散漫颓废,但是利落的身手和一头板寸儿,酒到杯干的豪饮,让他的行伍气息掩盖不住。 反复的揉了揉眼睛,又拿起调羹小心的在汤盅里搅了两下,捞起丝丝络络的豆腐丝,愣了好一会在下定决心猛地塞进嘴里,抿了抿嘴,都没看见他咽东西,嘴就空了。 带着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第一次正眼看了看正在收拾案板的章晋阳:“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我姓孙,孙延红,延安的延,红色的红。” 章晋阳冷漠的一点头:“幸会,章晋阳。” 孙延红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又是行伍出身,大概平时也没遇见过对他待搭不理的人,一皱眉头脸上有点不高兴,回头一看陈猴爷,老头眯着眼端着汤盅吱溜吱溜的美着呢,什么都没看见。 有些失笑的点了点头,孙延红点点了汤盅:“这个……是个什么名堂?” 章晋阳依然是面无表情:“盐商菜,文思豆腐。” 陈猴爷摇头晃脑:“当年的盐商,可比皇帝还要富裕的,老满皇帝十全老人三下江南,紫禁城里也没这道菜——许是他不爱吃豆腐也说不定,毕竟是汉人发明的。 孙少爷,我没说错吧?别看会江小,藏龙卧虎~。”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不过孙延红也不知道当年的御膳房里有没有这道菜,他又没当过太监。 “这倒是,民间还是有不少奇人异士啊。我看章兄弟马步扎实,手上功夫这么棒,不知师承何门啊?一般人可没这个刀法。 坐下来聊会儿,反正现在还早,今天也是打扰了。” 章晋阳已经收拾好了家伙,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却拎着家伙下了地下室,看的孙延红一头雾水,拿眼睛示意老陈头:这怎么个意思? 老头也促狭,拿下巴一指桌上的菜;吃的太干净了,啥也没剩,人家坐下来吃啥啊? 雁鹅本来就是比鹅要小的,一只雁鹅拾掇干净了也就四五斤的净肉,比一般的肥鸭子大不了多少,老陈头的饭量一般,但是味道好一只鹅也就剩不下什么了。 孙延红年轻人身体棒棒的,这会儿刚落个七八分正合适,也没注意,老混混一点,他才有点脸红——桌上没肉了,就剩两个半拉的炭烧鹅头,还是因为他不吃脑子。 他这边正尴尬着呢,章晋阳托着一个大托盘上来了,上面四个冷碟:灯影牛肉,凉拌鱼皮,清炝芫荽根儿,西芹花生,还摞着三只敞口碗,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小酒坛,看样子有个二三斤的酒。 默不作声的把桌上的残羹冷炙都收进了厨房,四冷盘摆好,他才一巴掌拍开了酒坛的泥封,把三只碗满上:“请!” 不等两个人有反应,一口饮了半碗,这才拿起筷子吃菜。 孙延红全程都和木头人一样,就愣愣的看着章晋阳麻利的动作,就觉得自己啥也没反应过来呢,怎么就换了大碗了? 看着章晋阳喝了酒,木木的也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眼一下就直了,连忙又端起来饮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啊!” 老陈头早就端着碗滋溜上了:“哎呀,真是托了孙少爷的福了,五年陈的天元儿,现在可是有价无市啊。” 孙延红咧着嘴,笑得十分开怀,刚要说什么,却被章晋阳夹起来的牛肉片吸引了,自己探过筷子去夹起来一片,对着灯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嘶~这么薄?” 都透亮了,隔着牛肉,头顶的灯光嫣红色儿,影影绰绰的能看见对面的章晋阳又喝了一大口酒! 还不等他问,章晋阳头也不抬:“灯影牛肉,川菜。原本是炸了拌的,我不爱吃,这是酱的。” 孙延红一挑拇指:“得,你是这个,了不起!实话说,我也吃过国宴师傅做的鹅,比你的可差了不少,就这个白切,味儿就差多了。” 章晋阳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国宴哪有白切?就冲那个口彩都不能上,那应该是盐水鹅,咱们北方人是吃不大惯。” 孙延红哦的一声,挠了挠头,颇有点愣头青的样子:“兄弟,你是哪儿家的啊?我可不信你没练过把式,就这手刀工,保保的是一绝啊。” 章晋阳给自己又满上了一碗:“我学的杂,教门拳,少林拳,军队的大小擒拿,都练过。” 孙延红颇有兴趣的点了点头:“我也练过军队的擒拿,觉着威力比其他的拳法大,可是我父亲不让我练了,还说是伤身,非要我练太极……那玩应儿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劲。” 章晋阳摇了摇手指:“不一样的。军拳是杀法,太极也有杀法是捶法,身动如雷拳落如锤,一等一的暴烈。 但是越是暴烈的拳,越伤身子,所以必得有慢拳桩法调养筋骨,抚和内脏,不然人必要伤病困苦以致短命,你爸是为了你好,太极养身法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真传的。” 孙延红若有所思,但好像还是没想明白,突然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还说现在练武还有用吗?武功再好一枪撂倒,也就是个强身健体罢了,最多也是有点意外的时候能多点反应,十几年几十年都碰不上一回。” 章晋阳嗤笑了一下:“你以为武是什么?强身健体的法子有的是,为什么非得练武?” 孙延红神色一正:“烦请赐教……” 章晋阳饮了一大口酒:“但凡是武术,都要求你心神意,身胆气,这练的是身体吗? 多吃多动多摔打,身子骨自然就强了,可身子强了,人就强吗?膀大腰圆被矬子摁着打的有的是。 有多少人手无缚鸡之力,疾言厉色可镇千军,凭的是什么?凭的是你千锤百炼的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