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四章 七罪宗审判之日(2)
成默看见德洛姆女士为了不拖累女儿安娜,狠狠的将那个可怜的女孩从怀抱里推开。他清楚的听见德洛姆女士眼眶里含着泪水大声的说“我不认识你,赶快滚开”,然后扛着无数的拳打脚踢和横飞的唾沫冲向那个禁锢她的囚笼。 不幸的德洛姆女士,为了女儿,迫不及待的成为人们眼中的“异端”。 而人群所形成的汹涌浪潮并不曾因为这温情的一幕所平息,活在瘟疫恐惧和上层压迫中的群众反而迁怒于无辜的安娜,他们毫不犹豫的把泪水涟涟的安娜从地上扯了起来,骂她“贱种”、“灾星”、“浪荡货”、“表子”...... 在中世纪女巫总是和性联系在一起,因此人们眼里引发瘟疫竟然不是女巫最重的罪过,勾引男人和****才是。污言秽语淹没了安娜,她惊恐万分,想要挣扎和逃离,却引来了更大的恶意。 人们揪她的头发,扯她的衣服,扇她的耳光。她尖叫,哭泣,她祈祷。 有些人无动于衷,有些人背过了脸,更多的人,尤其是女人,继续对安娜施暴,语言上的,身体上的,灵魂上的。 就连看不过去的十字军士兵想要劝阻,都没有能够挡住疯狂的人们继续疯狂的举动,德洛姆女士又跑了回来,一直没有哭的德洛姆女士流下了泪水,用身体护住了自己的女儿,她在拳打脚踢中念诵的念诵:“我不该当医生的,我不该当医生的.....造物主啊!惩罚我就够了,救救我的女儿吧!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为什么远离不救我,不听我唉哼的言语?我的神啊,我白日呼求,你不应允,夜间呼求,你不出声.....” 这恳切的哀求穿透了喧嚣,却阻止不了暴虐持续。站在暗处的成默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冷漠的无动于衷,怜悯的无动于衷,麻木的无动于衷以及失去理智的愤怒。他还看见了有和他一样的天选者,站在屋脊上,像是观看电影般注视着这一幕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人间惨剧。 为了不让两母女命殒当场,十字军的士兵只能将这个可怜的母女都塞进了囚车。 成默面无表情的目送欢呼着的人群跟随着囚车远去,像是游行的庆典进入了最高潮的尾声。他觉得有些时候世界真是讽刺,原本是禁锢的牢笼,如今却变成了保护的樊篱;原本该被审判的,如今高举着权杖;原本应当受人敬仰的,如今却遭人唾弃...... 然而成默也如同那些高高在上的天选者们一样,只是作为一个神祇样子的旁观者存在。就像玩一个游戏,你会在乎一个npc的死活吗? 不会。 我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任务,和应该获得的奖赏。 就算此刻,这一幕置身其中,是如此的真实,那又如何? 这也不过是关于德洛姆女士和她的女儿安娜的一段故事。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多少差不多的惨剧?人类的悲痛加起来比喜悦要多得太多,人类的牺牲和欺骗也比圆满和正义多得太多。 成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但在这一秒竟然产生了一种任务无所谓应该救救这对母女的想法。这样的想法在成默的心中蠢蠢欲动,不过也只是蠢蠢欲动而已,顽石般的理智压在上面,让他同情心无法泛滥。成默心想自己永远也变成不了一个心怀歹毒的人,但也变成不了一个好人,甚至不会成为任何一种人模板似的人物。 实际上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既成不了坏人,也成不了好人,既成不了小人,也成不了君子,既成不了英雄,也成不了臭虫。如果说他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那么就是绝大多数总是向往成为某一种人,比如成为一个有权势的人又或者成为一个有名望的人。 成默不一样,他不向往成为任何人,但他有能力成为任何人,却选择做一个普通人,一个长命百岁的普通人。 成默从来不想当英雄,他知道英雄意味着自我牺牲,他想了想刚才才拿到的“瘟疫之主”,还有没有拿到的“歌唱者号角”,站在阴影里选择了回归本体。他远眺着囚车在翻腾的人流簇拥下,沿着狭窄的街巷向前,就像洪水冲进了城市。 浪潮中的安娜在母亲的怀抱里瑟瑟发抖,前天她还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今天幸福快乐的一切都变的遥不可及。凡人的生活就像一朵蒲公英,脆弱到一阵狂风或者一场暴雨,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之摧毁,也许是将它吹到冷寂泥泞的荒野,也许是将它埋葬在无人可知的墓地。 ————————————————————————— 成默从床上起来,下床的时候坐在书桌前的谢旻韫问:“你刚才没事吧?” “怎么了?” “我感觉到你的心跳加快,血流加速,身体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 “没事,只是看到了一些叫人不太舒服的场景而已。”成默穿好了鞋,走向了洗手间,他站在洗手间门口转头问,“对了,你会对npc产生同情心吗?又或者说,你会不会认为现在这些杀来杀去的游戏是人类残忍本质的体现?” “我不怎么玩游戏.....不过你问的这个问题挺有意思的,你先去洗脸刷牙,容我想一下。”谢旻韫半转着身体说。 成默“嗯”了一声,进了洗手间,洗漱完毕之后,成默出来,就看见谢旻韫已经站了起来,她拉开了窗帘,让外面的阳光撒了进来,顿时原本昏暗如黄昏的房间里就亮堂堂的。 “要来杯咖啡吗?”谢旻韫问,她走向了进门处的柜子,看着电热水壶说,“不过只有速溶的。” “行。”成默点头。 谢旻韫将白瓷杯子用开水稍微烫了一下,拿起雀巢的咖啡包开始冲咖啡,须臾之后房间里就飘荡起咖啡的香味,她将咖啡端到了茶几旁放下,随后坐在了沙发上,一边用银色的咖啡勺搅动着咖啡,一边说:“刚才你问的那个问题,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在遗迹之地我并没有对那些npc产生同情心,就算是对面是载体,我也不会在击杀他们的时候,有愧疚感,毕竟我心里是清楚的,npc和载体都只是工具,本质上里世界的竞争类似于体育竞争,虽然残酷,但算不上残忍,毕竟圆桌议会制定了规则,对天选者的行为加以约束,这就是文明的体现。当然,也有很多游戏就是为了让我们感受杀戮的快感而存在的,也有一些人是享受杀戮的。但我认为,能将内心的邪恶释放在游戏中,而不是释放在现实中,这是件好事,这就是文明和道德的力量。游戏的意义大概就在于此,给了我们卸载压力的空间,也给了我们释放欲望的空间......”“说到‘文明’,我想起一个笑话,马林诺斯基,在太平洋的巴布亚与当地食人族聊天。他对食人族的族长提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告诉族长‘现在欧洲在打仗,每一天都要死几万人’,食人族的族长疑惑不解:‘你们怎么吃得了那么多人?’马林诺斯基解释说,“欧洲人不吃人肉...”族长万分震惊:‘不吃肉,为什么要杀人?你们太野蛮了!’人类为了更好的生存组建了社会,而社会发展出了文明和道德,然而一个社会和另一个社会就会因为资源或者偏见开始战争,这种有规模的屠杀,却比人类以个体存在时更血腥。为了让每个人活的更好的文明社会,却与组建时的愿望背道而驰.....” “但现在人类在进步啊!不可否认的是,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经济的发展,人类越来越文明了。” “表面现象而已,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地下室手记》中说:文明到底使我们的什么东西变温和了呢?文明只是培养了人的感觉的多样性……除此以外,别无其他。正是由于培养了这种感觉的多样性,人大概才会发展到在流血中寻找乐趣.....也正是因为这种多样性,让人类可以从如今多种多样的娱乐中找到乐趣,比如动不动就杀人盈城的玄幻;比如以极端犯罪为卖点的游戏;比如一些刻意贩卖血腥暴力的电影......实际上人类的本性并没有因为文明而改变,如果不是核武器的存在,也许早就爆发了比二战更大规模的战争了。”成默稍稍有些沉重的说。 “我觉得‘残忍’是人类动物性的体现,而文明能让有智慧的人类产生共情,因此才会同情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实际上‘残忍’这个词并不是‘善良’的反面,而是文明的镜像,正是人类有了文明才能意识到什么是残忍,动物是不会知道什么残忍的。确实,人类的动物性存在于基因深处,但教育能够修筑起道德的藩篱,将兽性约束在里面。”谢旻韫端起白瓷杯子,缓缓的喝了口咖啡,才看着成默轻声说,“当然,现在的社会并不完美,这也正是我们需要努力的动力与意义所在。” 谢旻韫的回答并不能解除成默的困惑,他知道按照米国的农业产能,完全可以供养全世界,完全消灭饥饿,但没有利益的事情米国人不做;他知道,很多人也知道,华米合作世界才会走向更美好的未来,但为了各自的利益,世界只能走向分崩离析。 成默看不见世界会变得更好的可能性。不过他并没有再次开口和谢旻韫继续展开探讨,因为他清楚谢旻韫同样知道这些,不过她认为一切都会通过人类的努力变得更好,而他对一切保持悲观的态度。 成默也端起了温热的白瓷杯,喝了一口咖啡,当暖意直达心底时,他想:“世界与我无关,我能保护我在乎的人就好。” —————————————————————— 2020年12月20日下午3点,成默打开电脑,看了下私密邮箱,这时西园寺红丸依旧没有发任何信息给他,说和他交换信息。成默相信西园寺红丸已经知道“歌唱者号角”事关重大,不开口大概是不想让他确定陈放和陈少华是他的棋子。 成默清楚眼下狡猾的西园寺红丸是他可以争取的对象,正有些犹豫该不该主动一点,就收到了女娲传来的海量信息。其中包括星门和太阳花旗帜的攻略进度,成默大致的扫了一眼,看到此刻星门已经完成了666名女巫的抓捕,正准备出发前往吉斯菲尔德修道院。他立刻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激活了载体重返阿斯加德。 回到遗迹之地的克里斯钦菲尔德,成默毫不犹豫的直奔监狱,此刻他的激活时间只剩下了不到半个小时,必须尽快找到德洛姆女士才行。 从广场一路潜行到监狱花了成默十多分钟,这时监狱正在列队清点人数,整个院子里人声鼎沸,狱卒的喝骂声和女人们的哭喊声吵闹的让人烦闷,成默稍作观察,发现周围有星门的天选者,不过他们并没有特别的重视守卫工作,有些人站在房顶聊天,有些人百无聊赖的翻看着空气中的天选者系统。 成默瞬移进了地牢,却发现德洛姆女士已经不在这里了,也没有看见安娜,成默连忙离开了地牢,跑到了监狱一层,找了一间面对院子的房间,躲在里面开始寻找德洛姆女士,可仔细搜寻了两三遍成默都没有从中看到德洛姆女士,就在这时,成默看见好几个教士从监狱正厅的拱门走进了回廊,这其中还包括红衣主教。 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主教大人的脸色有些严肃,步子也迈的很快,看到并没有星门的人在院子里,成默便走出了房间,跟了上去。 很快一群人就走到了监狱一层的走廊尽头,拐进了一间有两个十字军的士兵把手的牢房,成默还没有跟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主教大人的稍嫌愤怒的声音:“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们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上午还那么硬气,结果受了这么点惩罚就自杀了。”有人低声辩解。 “你们这群废物,看个人都看不好!”主教大人斥责道。 成默心中一惊,连忙冲进了牢房,立刻就看见德洛姆女士躺在牢房的干草堆上,她苍白的脸上浮动着诡异的微笑,脖子上还有一道深红的勒痕,牢房里的横梁上面系着条灰布腰带,正在没有一丝风的房间里晃荡..... “你们这群废物,看个人都看不好!”主教大人斥责道。 成默心中一惊,连忙冲进了牢房,立刻就看见德洛姆女士躺在牢房的干草堆上,她苍白的脸上浮动着诡异的微笑,脖子上还有一道深红的勒痕,牢房里的横梁上面系着条灰布腰带,正在没有一丝风的房间里晃荡.....